正文 第八章 紫芝誰復采

疾風與靈木二人神情凝重地聽畢,一聽到那紅色巨參竟夜夜要咬噬雲若紫,雲若紫也視之如敵,心中更加肯定被陸寄風誤服之物,就是天嬰。

天嬰兼有至陰與純陽,不管是遇見妖魔,或是仙聖,都會本能地接近以吸收其精華,卻不出現在凡人面前,以免被凡俗的濁氣所染。是以疾風與靈木在終南山找尋許久,只遠遠地見到了天嬰的影子一閃,根本無法捕採得到。

天嬰不顧陸寄風在場,硬要咬噬雲若紫,也可見雲若紫身上的至陰有多麼純粹。兩道士沉默不語,好半晌,疾風才道:「師弟,你有什麼主意?」

靈木說道:「天嬰居然讓他給服下,我們不能就這樣斷了希望。他的血能救人,或許他本身就能取代天嬰,只是究竟對不對,還得請示師父。」

疾風問道:「你的意思是要帶他上通明宮?」

靈木道:「否則我也無法可想了,總不能就放他走。」

疾風道:「萬一得以他活活地煉藥呢?」

靈木聽了,只是不語。

疾風轉頭對陸寄風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

陸寄風聽他們的討論,雖不明白得全,卻知曉大要。他倒是不怕,道:「我叫陸寄風,吳郡吳人。我沒有家人,只有一位老管家陸喜,和朋友柳衡的母親要我照顧,此外無人了。」

聽他說得如此乾脆,疾風「唔」了一聲,又是沉思。

陸寄風大著膽子道:「我……我服的天嬰究竟是什麼東西?道長就算要抓我煉藥,也該讓我明白吧!」

疾風冷然道:「小子,你不怕么?」

陸寄風道:「怕又怎樣?我和若紫妹妹連強盜也遇著了,橫豎不過是死罷啦!」

疾風道長雙眉微豎,道:「你將我們比作了蕭冰那妖道的賊伙?」

陸寄風不甘示弱地說道:「你們一見面,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殺我們,我不知道什麼正道妖黨,總之是你們都一樣!」

疾風氣得臉色一紅,卻忍了下來,道:「好!很好,你不知輕重,卻在這裡大言炎炎!你可知道拜畜牲、事妖姬的天下百寨聯是什麼玩意嗎?你又聽過『斷三綱,棄五倫;道一貫,我為尊』的邪論嗎?那便是和這小妖女同出一源的女魔頭創立的邪教!」

這個邪教,陸寄風真的從未聽過。只見疾風道長續道:

「創立『聖我教』的魔女舞玄姬,道行高深難測,據說本是條絕域狐狸,稟受異域外教的機緣,修成了這般高強,天下間無人可以制衡。她有多個分身化體,潛伏各處為亂,而她本尊躲藏於魏宮深處,世代受拓跋族人所供養,如今北魏拓跋族如此壯大,就是受她的妖力庇蔭!而她更是借著權勢與無所不能的神通,收服了天下不軌之徒,以四大護法統領百寨,處處為禍!世亂之際,天地精華交會而生天嬰,只有以天嬰煉丹,設法讓那魔女服下,才有可能破壞她的至陰功體,也才有機會殺她。想不到……唉!」

陸寄風不服地說道:「你們說若紫妹妹是妖女,可她又沒作惡害人,卻要殺她,這有何道理?」

疾風道:「哼!你懂得什麼?她如今還小,萬一長大了,本性驅使,必會成為舞玄姬同黨,難道要留她為禍?」

「你們只說別人是妖,我看你們比妖還壞得多!妖又沒害人,你們卻老是殺人!」

疾風冷笑三聲,道:「說你無知,你便真的說出無知之言了!妖魔沒害了你,可是你知道舞玄姬怎樣增加她的功力?她為了得到至陰與純陽,將整座城鎮的男女盡皆化為活屍,吸取他們的真元,而這些城鎮里的凡夫俗子便從此成為生不生、死不死、全無心智的活死人,受此禍害的城鎮已非一處!」

陸寄風一怔,登時便無話可說。

靈木道長嘆道:「小子,老實告訴你,這妖女的信眾,多半都是自願奉她為神,遲早有一天,正道會因她而絕。」

陸寄風更是愕然,道:「她若是那麼可怕,為何大家還是要信她?」

靈木道:「信奉妖女者,幾乎都可以完成自己的第一個世俗心愿。之後便看你的表現與忠心,再給你實現心愿的機會。」

實現任何心愿?陸寄風咋舌,天底下居然有人誇此海口,難道她是神仙嗎?

陸寄風的神情看在靈木眼中,靈木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將她視作無所不能。會聽憑她驅使之人,所想得到的心愿,往往也不過是些齷齪鄙俗、平凡無奇的念頭。不外是財富、權力、武功、法術、美色等等。這樣一批物慾橫流之人聚而為群,可謂蛇鼠一窩!他們在舞玄姬的妖法下得了這些,便以她為至高無上的真人,聽了正統的道門真理,總是不屑地嘲笑:『大道理能讓我富有嗎?修身養性能讓我快意恩仇嗎?』進而蔑祖欺師,背君違道,無所不為。唉!舞玄姬吸取真元,尚非極惡;最可怕的是腐蝕人心,使得這些活人比死人還像行屍走肉!」

陸寄風咬了咬唇,默想了一會兒,用力搖著頭道:「不會的,若紫妹妹不會變成這樣。」

疾風不以為然地斜睨著陸寄風,也懶得與他的幼稚之見爭辯,道:「你既服了天嬰,便不能放你走,得跟我們回通明宮,見過真人,再作議處!」

陸寄風抱住了雲若紫,道:「那麼若紫妹妹呢?」

疾風喝道:「自然是一劍殺了!」說著又提起劍來,便要刺去。

陸寄風叫道:「你們殺了她,我也不活!」

疾風和靈木都是一怔,靈木苦笑道:「陸小兄弟,你真是個大義人啊!只是你服了天嬰之後,身體受了損傷,總能還原為初,除非是斷了頭,或是被挫骨揚灰,否則要死沒這麼容易。」

陸寄風發了狠,道:「我若死不了,見到斷崖就跳,見到深谷就投,總要摔個不死不活,再不然找機會自焚,你們攔得住嗎?」

陸寄風懷中的雲若紫被封住的穴道已自行沖解開了,發出一聲低吟,悄然醒轉,正好聽見陸寄風的話,驚得抱緊了陸寄風的頸子,「哇」地哭了起來,叫道:「你別死,你別死啊!」

陸寄風撫著她的頭髮,心中凄咽,柔聲道:「別怕,我是說著玩的。」

疾風與靈木二人面面相覷,這小孩聰慧過人,居然能視破靈木的天行步,反應又這麼快速,這一路上要看緊他,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靈木搓著手,喃喃道:「這可真麻煩……」

反倒是陸寄風有了主意,道:「兩位道長,我隨你們去就是。」

疾風悶哼,道:「怎有如此容易?你想怎樣,直說了吧!」

陸寄風道:「我一時好心,反被道長你整個半死不活,如不是若紫妹妹,以及終南猛虎,這條命早已不在,若紫妹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用我的命換她的。」

疾風沉聲道:「怎麼個換法?」

陸寄風道:「她是你徒弟的結義之女,我必得護送著她回到家人身邊,等她平安回家之後,我……我任憑道長處置就是。」

疾風嘿地一笑,道:「你隨我們回通明宮,除去妖女的根本,還是在你身上。現在一時不殺這小妖女,將來金丹成功之後,我們也不會放過她的。」

陸寄風暗想:「等若紫妹妹回到家中,我對雲老爺說出這層,請他藏匿起若紫,教這兩名妖道找不到!大不了我半路上設法自殺,或跳入絕澗,教他們一生尋我不著,也就不會煉成害死若紫的丹藥了。」

陸寄風將心一橫,點了點頭。

疾風依然不信,問道:「若要拿你的血肉之軀,活活地煉成丹藥,你也肯嗎?」

靈木道:「陸小兄弟,這鼎爐之功,確是有以活人為材的,你別以為我們在唬你。」

陸寄風不禁惱火,道:「我不答應,你們也還是要捉了我去,還是要拿我作葯,又說這些做什麼?難道我不肯,你們便罷手了嗎?」

靈木心中有愧,長嘆了一聲,道:「師兄,咱們再逼他,可不成了,不如……不如完成他的遺願吧。」

疾風臉色仍然十分難看,沒說什麼,一把抱起封秋華,負在肩上,道:「這妖女的家人在何方?」

靈木一喜,連忙對陸寄風道:「你帶路。」

陸寄風微見遲疑,道:「雲老爺一家避禍東行,現在到了什麼地方,我也不知。」

疾風臉上又是一沉,正要發作,陸寄風續道:「我想雲老爺會在洛陽暫避,我們到了洛陽,就容易打聽了。」

疾風只好道:「走!」

陸寄風扶起雲若紫,兩人先走到停放著的小車邊,那兩頭幼虎玩累了,正在打盹,雲若紫鑽進車中,二虎被雲若紫這麼一鬧,稍稍醒來,便搶著搭在她身上,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疾風稀疏的雙眉一挑,道:「這又是什麼?」

陸寄風將猛虎如何捨身相救的事說了一遍,疾風與靈木都不禁動容,疾風卻板起了臉,冷然道:「這小子好不婆婆媽媽!什麼恩都要報,報得完嗎?」

話雖如此,他的神情卻已緩和了許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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