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嫁島 第八節

一月十五日一上班,警視廳搜查一科科長廣岡知之便急於查看昨天晚上的搜索記錄。

記錄中,除搜查員們所記的流水帳以外,看不出有什麼意外的收穫。廣岡「呼」的一聲合上記錄本,扔回到桌面止。

「唉,浜村這傢伙,兩天沒見影子了,他到哪去了?」

廣岡自言自語地嘟噥著。

忽然,他想起了浜村要求查著大竹良平檔案一事。難道真象浜村所說的,他看大竹的檔案僅僅是為了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嗎?

對浜村的性格,廣岡是熟知的。他當時就曾懷疑過浜村對他所說的僅僅是遁詞而已。因此,在浜村走後,他也仔細地閱讀了大竹的檔案。他發現,大竹其人的歷史確實有著許多象迷一樣的東西。於是,他便布置平賀章彥警部著重地調查瀨田騰義和大竹良平、廣岡正想打電話找平賀來問問最近對大竹和瀨田的調查情況,平賀卻風塵僕僕地進來報告了『「科長,我的調查有了新的發現。」

「大竹良平,他有一段歷史確實是偽造的。我找到了一個當年曾跟他一起要過飯的老頭,他現在某電器公司當看門的。據他說,大竹當年十分潦倒,求乞為生。他跟大竹還曾連手佔據了一個小廟棲身,共同分食供桌上的供品。當時,大竹身邊還有個小男孩,說是他兒子。一天,大竹出外求乞,到了晚上,也不見回來。一連幾天,他領著大竹的兒子滿街轉,可怎麼也打聽不到大竹的消息。一個月後,大竹忽然回來了,並且竟然光鮮得使人刮目相看。據大竹說,他找到了一個朋友,現在朋友家幫工。大竹懇求他幫助帶領兒子,因為他剛找到事干,怕人家知道大竹有兒子拖累而嫌棄他。

「那個老頭想想大竹的話也有道理,於是就幫助大竹看管孩子。

「大竹倒也十分知趣,按月給他們送來生活費用,那老頭例也就此不必再沿街求乞了。

「兩年之後,大竹居然也給他買了一間房子。從此,他們又有了棲身之處。

「又過了幾年,社會上大竹的名望漸漸地高起來。一天,大竹派人來對他說,兒子要領回去了,房子也得收回,要他把他們之間過去的交往忘掉,同時給了他一點錢,以此作為交換。

「老頭無可奈何,只得從命。

「此外,在大竹的公司里,我找到了當年的檢舉人,就是在大竹良平的檔案里提到過的那個檢舉人。那人說,他的檢舉是根據大竹的一次酒後失言。

「我讓那人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景。那人說:『當時在場共有三個人,除了我和大竹之外,還有一個是會計主任,他是追隨了大竹几十年的親信。那天大竹特別興奮,喝了很多酒,他要會計主任帶他找幾個漂亮的娘們玩玩。會計主任耽心萬一給大竹的太太知道了不好收拾。大竹卻哈哈大笑說:『她嗎?她又不是個好東西,本來就是我半路撿來的破爛貨,她可以甩掉自己的原配丈夫,我就不可以甩掉她。然而大竹卻說,關於娘們的事,還得暗暗地干。因為他已參加競選,私生活有失檢點的事張揚出去,會使他的精選一敗塗地。』

「我又去找了那個會計主任,起先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說,當我嚇唬了他一下並向他保證不告訴大竹之後,他才證實了大竹的那次酒後失言。同時他又補充說,據他所知,大約在二十年前,大竹的大兒子突然不辭而別。數年後,大竹的太太幫他生了第二個兒子。然而,這個兒子也在一周歲的時候失蹤了。當時大竹的情緒真是十分低落的。可在四、五年前,有一次大竹突然頗為得意地拿著一張報紙自言自語地說:『儘管你不姓我的姓,可畢竟也混出個人樣來了。』會計主任十分詫異,問他是怎麼一回事,大竹卻輕描淡寫地說了聲:『沒什麼。』便隨手將報紙扔到一邊。」

「你沒問問那個會計主任當天報紙上登了些什麼嗎?」

廣岡知之忍不住插話問道。

「問了,會計主任說他後來也揀起了那張報紙看了一下,實在沒有什麼新鮮的東西。因為那幾天報紙上連篇累牘地都是關於剛獲得空手道國際比賽冠軍的瀨田騰義的報道。看多了,人們也就失去了新鮮感。」

「喔!」廣岡若有所思。

「關於瀨田騰義,也有新的發現。據他自稱是從九州的福岡縣遷來東京。可我去福岡他自稱的原藉去了解了一下。當年的人回憶說:這個瀨田騰義不是本地人,只是跟當地的一個叫瀨田佐雄的拳師學過幾年空手道。而後便不知去向。」

「而瀨田佐雄夫婦卻早在十年前就已謝世。我的調查至此為止。」平賀一口氣報告完畢,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哦,這樣看來,瀨田騰義很可能就是大竹良平的長子,為了一個我們目前還不知道的原因,他們父子倆鬧翻了。於是,兒子遠走他鄉,改姓他人。這一切,大竹完全知道,這便是大竹看到關於瀨田騰義的報道之後得意忘形的原因。」

「至於大竹良平的婚姻,似乎也頗有蹊蹺。」廣岡知之頓了頓,接著說,「看來,我們應該把偵破的重點放在大竹良平身上!」

「是!」平賀章彥站了起來。

「如果我的估計不出偏差的話,『地一號』和鬼女一夥的下一個攻擊目標應該是大竹良平。我命令:從今天起,每晚派人密切監視大竹的住宅。注意,不準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包括大竹良平本人。見到可疑分子,立即拘留,再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了。」

「是。」平賀回答。

「現在,我們一起去拜訪一下大竹的太太,估計大竹去上班了,一個女人更好對付一些。希望能從她的嘴巴里找到一些線索。」

「線索?」平賀不解地問。

「是的。依我看來,『地一號』和鬼女的每一個行動都是有計畫、有步驟、有目的的。你還記得浜村千秋和中關八郎的話嗎?既然我們估計『地一號』他們下一步將對準大竹,那麼,大竹跟他們就一定有瓜李之嫌。這一切,大竹的太太可能會知道的。」

「是。」平賀轉身出外去準備車輛和隨員。

「浜村這傢伙,哪兒去了?」廣岡嘀咕著穿上大衣,戴好帽子,走到停車場上。

從警視廳驅車到杉並區西獲窪大竹良平的窩所,不大一會兒就到了。

門口冷冷清清,園內俏無聲息。廣岡叫人上前按門鈴,許久也不見有人前來開門。廣岡心裡「篤」地一跳,命令隨員翻牆而入,砸開門鎖。

一進入庭園,廣岡的腳發軟了。他的直覺反映就是—又遲了一步!

這是一個十分華麗的庭園,寬大的庭園裡模仿自然山水布置著假山和池塘,池塘里金色的鯉魚悠然自得地遊動著,很山旁邊白樺樹林在寒風中呼叫。

在白樺樹的旁邊躺著兩條狗的屍體。不遠處是保鏢的死屍。兩個保鏢都是腦漿迸裂,頭皮下的草地都被褐紅的血漿染紅。

廣岡朝死屍瞥了一眼,快步向大竹的寢室走去。

寢室的門虛掩著。廣岡推開門,一股強烈的血腥氣沖鼻而來。寢室的窗帘還拉著,室內暗洞洞的。壁上還亮著一盞燈,藍幽幽的燈光把寢室里渲染得徐膝朧朧。

廣岡健步走到窗邊,拉開窗帘。頓時,一副恐怖的景象呈現在人們的眼前。

床上,直挺挺地躺著大竹良平和他的妻子大竹秋子。兩具屍體全身一絲不掛,血肉模糊。

他倆的嘴給亂糟糟的東西堵了個嚴嚴實實。手和腳都給銅絲綁了起來,分別縛在幾個床腳下,整個身子成了「大」

字形。

秋子的耳朵和鼻子都給割下來了,胸脯以下滿是鮮血,下腹部給切開了。

大竹的命運不比他的妻子好。

床邊,並排放著四隻耳朵,兩隻鼻子以及尚在滴著血的身體器官。

眼前的景象慘不忍睹。毫無疑問,又是「地一號」和鬼女乾的,他們又搶先了一步。

政府執政黨的政治家被殺,而且他還是企業界的首腦,這不能不引起社會的極大騷亂和譴責。警視廳完全敗北了,而且是可恥地敗在兩個年輕人的手下。

廣岡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涌到了臉上。他用力推開了窗戶,讓寒風刀割般地刮著自己的兩煩。

按例布置了一下現場勘查之後,廣岡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剛進門,就接到了浜村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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