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嫁島 第三節

小笠原群島,位於伊豆諸島的南部。它是由婿島、父島、母島等三個列島和西之島組成。而聟島列島則在小笠原群島的北部。

嫁島地處聳島列島的最西部。因為實在太小,不太引起過往者的注意,而島上居民本來就不多,這就使得這個小海島顯得更加恬靜。

這裡三面環山,東面卻有一大片沙灘。山中礁石嶙峋,斷崖峭壁比比皆是。而沙灘上,晶瑩的細沙象一塊黃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大海之中。島上的居民依山傍水,結廬而居。雖說是個不起眼的小島,卻也風景旖旎。

一月二日,浜村踏上了嫁島的沙灘。

三十五年過去了,人間經歷了多少磨難,而嫁島卻景物依舊。這對浜村,平添了無數的感慨。

三十五年前,浜村就常領著小英子在這片沙灘上捉魚摸蟹。那沙灘盡頭的小屋,正是當年居住的地方。每日清晨,他便在這沙灘上摸爬滾打,苦練武功。每日傍晚,他總是隨著師父打漁歸來,老遠就看到小英子母文站在沙灘上等候著他們。

「呵,我回來了!師父,不是徒兒不遵師訓,實在是我太想念您老人家了。這些年來,我遵守了自己的誓言,沒幹過一件辱沒您老人家的事情。」浜村在心裡借暗地說道。

多年的音信全無,使浜村一點也不知道師父家的情況。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他走近了原先師父居住的小屋。

原先的茅舍,現在已變成了一溜瓦房,雖不大,卻精緻。

浜村輕叩房門,但無迴音。良久,從隔壁窗戶中,探出一個頭來,問道:

「先生,請問您找誰?」

「請問,清水進二先生還在這兒住嗎?」

「啊,是的。」

「他老人家呢?」

那位鄰居指了指右邊的山崖下說:

「他在那裡種草藥呢。」

浜村順著鄰居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崖下,一個人影,正佝僂著腰,在撥弄著什麼。

他放下旅行包,朝著師父飛決地奔去。

津川正在種草藥,聽得有人向他奔來,站起身子,朝來者望去。

浜村奔到師父跟前,師父容貌未改,只是頭髮全白了。

幾絡銀須飄拂在胸前,臉上的皺紋更密、更深了。

兩人相對無言,獃獃地站了好久。突然,浜村一把抱住師父,滿面流淚地喊道:

「師父,我是浜村,浜村千秋啊!您不認識我啦?」

眼淚順著津川那深深的皺紋淌了下來。他顫動著嘴唇,捧著浜村的臉,連連叫著:

「浜村,是浜村嗎?」

「是的!師父,浜村回來了。」

一陣唏噓之後,浜村跟隨師父回到了小屋。

「師母呢?」接過師父遞來的茶,浜村問道。

「前年死了。」師父低聲說道。

一陣沉默。

「師妹呢?」

「嫁人了。」

「嫁到哪裡了?」

「……」沒有回答。

為了打破這沉悶的局面,浜村便開始說明自己的來意。

津川默默地聽著,當聽到鬼女使用「響鼓三錘」時,老人均眼睛突然發亮了。他連連叮囑浜村,要浜村講得完整些,詳細些。

看到師父對自己的故事感興趣,浜村來勁了。於是,他便把自己如何辭職去找朱美,如何在東京看到「地一號」搶錢後脫逃,如何參與追捕罪犯,如何在鬼面山聽人介紹了「神仙」,如何進地獄山探訪、發現「丫女」的土墳,又如何約鬼女決鬥,鬼女使出了「響鼓三錘」,使他差點死於非命以及「地一號」和鬼女一夥在東京如何擾亂,如何殺狗、殺人的事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師父。

沒想到,津川聽完,便頹然倒在夫上,悲聲地說:

「『丫女』死了,小英子死了。」

「啊!」浜村大吃一驚,小英子怎麼會是「丫女」呢?

在浜村的一再催問下,津川緩緩地講述起來:

「你還記得小英子的樣子嗎?」津川在講述往事之前,慘然地問浜村。

「記得,非常清楚地記得!我看著她從小長大,我離開時她已經有十幾歲了。記得那年您帶著我們逃往嫁島時,在海上遇到風浪,我和師母都有些害怕,而小英子卻拍著手大叫大喊,說是要下去玩玩。這個小姑娘,從此便變得頑皮不堪,象個野孩子似的整天東竄西跳。有一次她下海游泳,被不知是什麼東西咬了一口,爬上岸時還一瘸一拐地直咧著嘴笑。被您知道後狠狠地罵了一頓,可她一嘟嘴跑了,之後有一星期沒見她回來,把師母急得什麼似得直跟您要人。我和您四下里拚命地喊、拚命地找。把個小小的嫁島來來回回地搜尋了幾遍,始終未能找到她。師母急得生了病,您也喪失了信心,以為小英子一定是跳海了。誰知十天後小英子笑嘻嘻地回來了,腿上的傷口也長好了。追問她上哪兒去了她只是傻笑著不肯回答。」

「是啊,人雖然是回來了,但從那時開始,卻變得書些傻乎乎了。」津川插話道。

「好象是有了點變化,但感覺不太明顯。在我離開嫁島之前,小英子給我的總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就是頑皮了些,有時略微有點痴呆,但我認為那是小姑娘進入青春期時的一種害羞表現。」浜村接著說。

「哪裡,自從你離開嫁島之後,小英子的傻樣子越來越嚴重了。竟至經常離家十天半個月的不回來。久而久之,我們也習慣了,她出走,也不去找她了,反正她總會自己回來的。每次回來,我總是問她上哪兒去了,她也總是朝著我傻笑著不回答,後來我乾脆再也不問她了。

「但我心中總存在著疑問:小英子的每次出走到底是在哪兒呢?她靠什麼生活呢?而且每次回來身上非但相當臟。而且有一股狗的臭味。

「有一次,我打魚回來,發現她正在不遠處的山崖上,於是我忙不迭地丟下漁船、魚網和打回來的魚,三步並作二步地緊跟了上去。她下了山崖,我也跟下山崖。只見她在崖下,不知怎麼地叫了幾聲,就跑過來幾條狗……」

「狗!」浜村開始緊張了。

「不知你是否還記得,我們這個嫁島雖然相當小,但每戶人家都養著好幾條狗。而且是隨地放養,從不收籠。許多人家的狗不回窩也從不查找。

「小英子把狗牽到一條崖縫裡。崖縫裡漆黑一團,我怎麼也看不清裡面到底有些什麼。一會兒,火光一閃,繼而,小英子燃起了一堆火。借著火光,我著呆了。只見地上一灘血,一隻被撕裂的狗屍,小英子正捧著一條狗腿就著毛皮在火上烤,火燒得狗腿上的毛吱吱直叫,散發出一陣陣焦臭味。其他幾條狗圍蹲在小英子身旁一動也不敢動。」

「啊,殺狗!」浜村驚叫了起來。

「是的,但我不知道小英子在漆黑一團的崖縫裡是怎麼殺狗的。也弄不懂這些平時窮凶極惡的狗怎麼會在小英子面前那麼俯首貼耳。但是,有一點我是弄清楚了,原來小英子每次出走都是與狗為伍,以狗肉為食。

「漸漸地,我又發現小英子在偷偷地跟我學武術。我想,我膝下無子,空懷一身武藝,自然也不甘心帶到墳墓里去。再說小英子白己瞎練也會出事。於是,我便一招一式地教起她來。

「說也奇怪,平時傻裡傻氣的小英子,學起武術來倒是挺聰敏的。但是,她卻從此迷上了武術,竟至有些入魔走火似地拚命練。有時不吃飯,不睡覺,怎麼勸她也不行,非得我用武力才能止住她。我甚至想過停止教她,但不行、你一停,她就自己胡練一氣。」津川不無遺憾地嘆了口氣,皺緊了眉頭。

「那麼您是否請醫生診治過呢?」浜村問。

「看過,說是『神經衰弱症』。」津川一邊回答,一邊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

「是『偏執型神經衰弱症』嗎?」

「你怎麼知道的?」津川感到奇怪了。

浜村笑了笑,沒有回答。到現在為止,那個土墳中埋葬的是井野丫女的想法已經在他的腦海中徹底摧毀了。中關八郎的醫學理論找到了另一個實例佐證。

「那麼,小英子又怎麼會變成『丫女』的呢?」浜村又想起了另一個疑問。

「那是小英子自己提出來的。一天,她突然跟我說,小英子這個名字不好,她不喜歡。我問她什麼不好,她說不好就是不好。既然醫生已確診她為神經衰弱症,我也不願意再為這些小事而加重她的病情。於是我問她喜歡叫什麼名字,她說要叫『丫女』。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叫『丫女』,反正她要叫『丫女』就叫『丫女』吧。從此,我們便叫她『丫女』了。」

「呵,是這樣。那麼您又怎麼知道地獄山的那個土墳中一理著的『丫女』就是小英子呢?」

「因為剛才聽你說起了那個『神仙』的外貌,特別是他那人為的一臉麻子和一條瘸腿,他就是小英子的丈夫啊!」

「人為的麻子?小英子的丈夫?」

「是的!再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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