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斷罪 10、垂死反擊

「這事要是盟軍知道了,真不知道事態會怎樣發展,正因如此,軍方命令徹底破壞研究所。如你也知道的那樣,關東軍防疫給水部在撤退之際,把被害犯人的骨頭搗成粉末,撒在北滿的原野上。這些,就是以盟軍為對手的那個研究所的極端秘密事項。」

島中結束了他那長長自白。說完後,給人以一種投了降似的感覺。

「大概,這是事實吧。」

原田義之也不能再認為以上的說明還隱瞞了什麼事實。

「是的。」

島中用嘶啞的聲音答道。

「聽起來這是事實。可是,還有一點不太明白——中央情報局的工作人員,誘拐了從我家裡逃出去的野麥涼子。究竟中央情報局是怎樣介入這件事的?」

「這……」

剛一出口,島中突然又閉住了嘴。

「已經說到這步,難道還有什麼可隱瞞的嗎?」

原田用緩和的浯氣說。若用警察的行話講,島中已處於「降落」狀態,不能認為還拘泥於細節了。

「這對於我也是個謎,為什麼美軍要介入這一事件呢?過了一段時間,才解開了這個謎……」

「從中岡幹事長那兒聽說的嗎?」

「據說美國政府的要員,與日本政府進行了極其機密地接觸……」

「美國政府?」

對於島中誇張的說法,原田感到意外。

「這是一目了然的。在美國,戰爭結束後,據說成立了一個搜尋戰場上失蹤人員的機構。眾所周知,那個國家對人權問題是非常重視的。數年後,還有一百五十名失蹤人員的下落未能查到,機構關閉了。那些人都是在南方戰場附近銷聲匿跡了。當然,有可能是因飛機事故或沉船等死亡,可即使是這樣,人數也太多了。也許另有原因——這就是結論。公開的機構雖然關閉了,可失蹤者的家屬組織起來,得到政府的援助,私設了搜尋組織。這個組織決定進行半永久性地搜尋。你著想想搜尋納粹的猶太人組織,就可以理解了。中央情報局的貝克,就是整這個組織的一員。聽說見克的哥哥就是失蹤者……」

「是這樣的……」

島中的解釋有充分的說服力。三十年前的惡夢,的確復甦了。如島中所說,在那次戰爭中連敵方也不能斷定是否死亡的失蹤者並不多。在受到毀滅性打擊的廣島,戶籍薄殘存著,在戰後也沒有引起什麼巨大的混亂。戰爭就是如此。

在民主主義根深蒂固的美國國民中,想進行半永久性地搜尋,是可以理解的。

「貝克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呢?在路過作案現場時,搭救了野麥涼子。野麥涼子異常興奮,在卡拉哈中校詢問她時,便說出了你父親臨終前說的話……」

「可是……」

「是這個可是吧?貝克為什麼把『找警察,庫拉西』理解成與庫拉西島有聯繫呢?」

「究竟為什麼?」

這是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謎,除非卡拉哈和貝克是等著收容犯人的,姑且認為貝克是搜尋失蹤者組織的一員,也不能認為僅僅因為『庫拉西』一句話就洞察到事件的全貌。

「是偶然的。」

「偶然的?」

「見克過路是偶然的。可是,貝克具備把偶然轉變為必然的素質。就是說,貝克所在的那個搜尋組織,堅持搜尋了三十幾年,終於在數年前追尋到庫拉西島的熱帶傳染病研究所了,難道這個研究所和一百五十名失蹤者就沒有關係嗎?」

島中說到此,中斷了談話。

「……」

「搜尋組織與駐日美軍和中央情報局聯繫,依靠他們進行調查。受委託的美軍和中央情報局開始了極其秘密地調查……」

島中閉了口,似乎是在等待反應。

「駐日美軍?」

對於事件出乎預料的擴大,原田不禁萬分驚訝,駐日美軍——美國政府與日本政府秘密聯絡——究竟這內幕是如何地展開的呢?

「可兩家的調查,都遇到障礙——在舊軍隊記錄里沒有庫拉西島的熱帶傳染病研究所,有的僅是從南洋廳接收過來的一個普通的研究所和我們被派遣的記錄。因而,他們想從在舊軍隊中樞部工作過的人那裡得到證辭,可有關的人卻都死了結果又失敗了。最後,多方尋找,終於找到了我和中岡幹事長被派往庫拉西島研究所的記錄。當然,事到如今,即使明白了事件真相,作為美國也不會做什麼,僅僅是想了解事實的真相而已。」

「講了嗎?」

「不,那個怎麼能講呢。縱然是美國軍方有這種意向,但半久性搜尋性質的民間組織能沉默嗎?我們的回答是:在庫拉西島,我們研究的是純粹的熱帶傳染病,規模小,工作人員也僅數名。」

「那麼……」

「對手並不好對付。他們認為我們被派往庫拉西島,不是從內地而是從關東軍防疫給水部,調查從那兒進行。防疫給水部沒有花名冊存在,證據在撤退時已被燒毀。在關東軍里沒有記錄。但一想到不知會怎樣調查我們的過去,就不寒而慄,戰敗後指揮研究細菌武器的石野五郞被引渡美國,所以就想從那條線進行追查。從那時起,那個民間組織與駐日美軍斷絕了聯繫,而中央情報局遠東分部接受了調查。要是最終查明失蹤的一百五十人是在庫拉西島的研究所被用於活體實驗了,那將會掀起軒然大波吧。但是,即便是中央情報局,要想發掘出沒有記錄的東西也非易事,現剩下從事研究人只有我們兩人,只要我們兩人不說,就決不會敗露——這是理所當然的。」

「敗露了嗎?」

「八成是吧。」

島中失去了剛才說話的風采,發出了陰鬱的聲音。

「中央情報局的情報網、搜查網,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不知是通過什麼線索,追到了你父親等四人,在庫拉西島的近海漂泊時被美國海軍搭救,並作為俘虜送往科羅拉多州。也許這是從庫拉西島出來的逃兵吧——他們抱著這一線的希望。在美國沒有俘虜的記錄檔案。但是,有案可查,他們開始調查厚生省複員局的資料,追查從科羅拉多送還的那四個人現在的情況。」

「把父親……」

原田把話吞了回去。眼見著那令人懼怕的惡夢正在迫近自己那和睦的家庭,卻不敢把該講的說出來。原田家的上空滿布陰霾。只要當時能知道這些,就……

「就連中央情報局的追查也失敗了。你父親他們被捕的時候,全都申報的很名。這個嘛,在俘虜中是共通的。而且。他們在複員局也是申報的假名,所以不可能查到。」

「不可能查到的,不僅是中央情報局吧?」

「這,是什麼意思?」

「你和中岡,在戰敗後當然也進行了調查。如果他們生還,不殺掉他們自己就要毀滅。」

「……」

「難道不是這樣嗎?」

「確實調查過。不過,是為了勸說他們保守秘密,締結攻守同盟,而不是為了殺他們。你父親等四名逃亡者,從戰爭罪犯這個意義上講,與我們犯有同樣罪行,同樣地強姦白人女人,同樣地虐待丸太。在當時,若說出去,確實要被作為戰爭罪犯而處以絞刑的呀。正因如此,你父親他們才都用假名,回國後也從來未向故鄉邁過一步,拋棄自己的故鄉而活著。他們尋覓由於戰火而全家絕滅的人戶,頂用幽靈戶籍。這些,都是因為懼怕美軍的搜查。在當時,沒有必要殺他們。」

「我父親的原籍是什麼地方?」

「我聽說四個人大抵都是廣島步兵一連的,所以把步兵一連的名冊找到,尋查過。」

這是父親真正的故鄉。可是,父親的姓,以及本名又是什麼呢?

「弄清楚了。可用盡一切辦法調查,四個人都沒回過故鄉。調查一直進行了很多年,可還是沒複員,已作為戰死處理了。我們只好解釋為逃出小島後死了。」

「父親的名字叫什麼?」

「現在記不清楚了,查一查就可以知道。那個暫且不論了吧。中央情報局成員貝克偶然地搭救了野麥涼子,並從野麥涼子那兒聽到『找警察,庫拉西』。風克認為不可能是痛苦,只能是庫拉西,因而斷定這事關重大,把野麥涼子帶走了。從此之後,中央情報局開始異常活躍了……」

「中央情報局異常活躍了?」

「是的,他們把野麥涼子隱藏起來,著手調查你父親的經歷。就這樣,見克知道了你父親是頂用幽靈戶籍……」

「野麥涼子還活著?」

「據說是,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

「是嗎……」

在原田腦海中,浮現出居住在高知縣四萬十川汽水域的原田保高。原田老人不是也說過有人來打聽過同樣的事嗎?那個就是貝克的偵查員吧。

「中央情報局在警察方面也有來源。通過這個來源,得知你父親有三位舊友,並且他們人也接踵死亡,同時還知道了其家屬泄露過四人都曾進過科羅拉多州的收容所。到此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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