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守護犬的記憶 第一節

豬狩敬介到達高森鎮已是午後。冬村沒在旅館裡。只留下一張簡短的條子:我去工棚監視了。

因為事先與縣警察局聯繫過,所以有一輛警部派出所的吉普車來接站。開車的是位叫做冰川的見習警察,和豬狩的年齡相仿。冰川跟豬狩說起了在工棚里的那伙人的事兒。他說:「那幫傢伙還挺老實的,沒給我們找什麼麻煩。」

「那真是求之不得了。」豬狩邊點頭邊說:「可是,高爾夫球場建得怎麼樣了?」

「怎麼說呢?反正我們都不是玩高爾夫球的那號人。」

「我也一樣。我唯一的樂趣就是喝完酒後在白天睡大覺。」

吉普車開上了顛簸的土路。

「你今晚住這兒嗎?」冰川問道。

「那要看情況再說了。」

「要是住下,一塊兒喝一頓怎麼樣?」

「行啊!」

豬狩早就巴望著能在出差的旅館裡開懷暢飲一番了。

過了大約三十分鐘,吉普車開到了工地。

工棚里一個人也沒有。動力鏟、推土機、翻斗車、吉普車等作業車都集中停放在拓開的一大片空地上。冰川將車開到它們中間停下。

下了吉普,豬狩發現地上有許多雜亂的腳印,都朝著原始森林方向。仔細觀察了這些腳印,他感到有些不妙。

「豬狩——」

這時,去查看那些工作車的冰川手裡拿著樣兒東西跑了過來。

「你看,甘油炸藥。而且說來真怪,每輛車都沒有上鎖。」

豬狩接過了甘油炸藥。

「這……」

看著看著,豬狩不禁眉頭緊鎖。每個甘油炸藥的導火都短得出奇。這真是頭一回看見。看來這是為追趕某人擲方便而特意弄成的。

這麼說,他們莫非是在追冬村……

「應該能找到些線索。」

豬狩嘴裡低聲嘟囔著,將四周察看了一遍,只見不遠處有個研磨坑形狀的挖得很深的坑。二人一聲不發,快步跑到坑前。

「血!」

冰川指著地面喊道。只見斑斑血痕向原始森林方向延伸著。

「趕快呼援。」

冰川奔向吉普車用無線電聯絡。

豬狩跟蹤著血跡。突然,血跡在長著羊齒草葉形的山竹林中消失了。

「支援部隊馬上就到。」冰川跑過來說。「血跡呢?」

「中斷了。看來象是止住血後又逃掉的。」

「那伙人會不會是去追這個流血的人了呢?怎麼辦?」

「他們一定都在這座山裡。現在我們只能在這兒等著有人從山裡出來了。」

在毫無足跡的深山裡亂闖是無濟於事的。豬狩一邊往回走,一邊在心裡祈禱冬村平安無事。冬村是不會輕易破捉住的,但看來他一定是受了重傷。

兩人回到了吉普車裡。

不一會兒,就聽見有個說話的聲音。從原始森林中走出了一群男子。看樣子,他們並沒注意到隱藏在大型動力鏟後面的吉普車。

「不許動!警察。」

兩人持槍衝到那群男子面前。

「會說話的混蛋,出來一個!」

其中一個長著四方臉,看來身強力壯的人走了出來。

豬狩喊道:「你們這群混蛋追殺的是我的同事,警視廳的警官。你們把他怎麼樣了?嗯,要是不老實交待,我就殺了這傢伙給你們看看。」

那男子歪著頭問道:「您說什麼?」

豬狩衝上去照著那傢伙的眉心就是一槍托,動作乾淨利落。那男子毫無聲息在癱倒在地。

「下面就是你們了,過來!」豬狩將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傢伙擒了過來。「不開口就殺了你們。」

冰川用手槍對著那幫傢伙。豬狩的臉氣得變了形,青筋突暴,目光兇狠。他以為自己的搭擋恐怕已經被這夥人殺害了,禁不住血往上涌。已經無法挽回了,大概這幫傢伙用甘油炸藥將冬村炸死了。

「我要空手把你們掐死!」

豬狩將手槍扔給冰川,一把抓住那傢伙的衣領。

「我說。」

那傢伙戰戰兢兢地說。

「快說。你們是不是把他殺了?」

「他跑掉了。」

「沒捉住……」

豬狩鬆了手。連他自己也感覺到青筋暴露的臉上重新有了血色。

「好!聽著。你們為什麼要謀害我的搭擋?」

「這個……」那傢伙的衣領己被豬狩緊緊抓住了,他指躺在地上翻白眼的男子說:「您請問浮田吧!」

「我要問你!醜話在先,我可不象一般的警察那麼客氣。」

「是,是!他殺了花尾,並把他埋了。」

「埋在哪兒?」

那傢伙指著高爾夫俱樂部的方向。

「我們不知道他是警察,以為他是死者的親戚,所以才……」

許多輛大型警用吉普車飛馳而來。那傢伙臉色鐵青,面部肌肉嚇得弓搐起來,不敢再往下說了。

浮田茂雄——就是那個被豬狩用槍托打倒在地的四方臉的男子。

搜查對到達五分鐘後開始尋找冬村。挖掘花尾屍體的工作交給了縣警察署的鑒屍人員去辦了。這段時間裡,豬狩在工棚里進行了現場審訊。

「花尾那傢伙實在太差勁了。」浮田用自暴自棄的眼光望著豬狩。

「怎麼太差勁?」

「哼,那傢伙簡直丟盡了人格,跟個廢物一樣。」

浮田捂著貼了橡皮膏的額頭,皺著眉頭說。

花尾來工地的時候是五月中旬。這是靜岡縣內的一個工地工棚。他來當勤雜工。他身材矮小,表情陰鬱,少言寡語,休息時不和任何人閑談,總是一個人獃獃地想得出神。來這兒十幾天之後,他開始喝起酒來。他喝的酒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酒。他自斟自飲,喝悶酒,喝醉了就哭。他常常是流著淚喝酒。沒有一點兒男子漢的氣度。

「真是個討厭的傢伙!」

浮田在供述中時不時加上這麼一句。花尾喝酒時既不向別人敬酒,也不把別人當作酒友。每天晚上獨自坐在牆角喝酒,醉後便聲淚俱下。

這還算是好的呢。一個月後,動不動一醉就是兩天,也不上工了。不但一醉就休班兩天,而且一出門就兩三天,時常見不到人影兒。既然是勤雜工,少一個對於整個工棚的人來說也無妨大局,但對於花尾自己來說,活幹得很少了,工錢自然也要減少,而他又不願節酒,所以一喝就便先賒帳。

介紹人是以前的工頭,所以花尾賒帳最初兩三次監工頭還是默許了,但後來就拒絕了。這樣一來,花尾便坐在發獃,誰也不給他酒喝。

從那開始,工人們買來存著的酒啊,威士忌什麼的便開始減少。有一天,花尾偷就被當場捉住。當時他正在往自己的酒瓶里倒酒和威士忌。

浮田很很地教訓了花尾一頓。他把花尾打得鼻口出血,而後綁在柱子上,此後,花尾好象接受了教訓,有一段時間工作很認真。

花尾再次出事,是在工程隊遷到現在這個工地之後。這次偷的不是酒。時不時有人的零花錢從口袋裡被偷走。被偷的金額雖說並不是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大數目,但讓人感到很不舒服。大家合計著把偷錢的花尾當場捉住,然後將他開除掉就算了。監工也同意了。大家都煩透了平日少言寡語,獨斟自飲時常躺在角落裡抹眼淚的沒點男子氣的花尾。

這時候正是高爾夫球場工程停了的日子,因為在這裡建高爾夫球場是否會有前途,時機是不是成熱,這些還都沒有個頭緒。所以那些沒有一技之長的勞務人員都紛紛各尋工作去了,只有花尾不願走。他總是靜靜地坐在工棚里。並不是因為他自已有錢需要照看著。要說花尾能幹得來的行當。那就只有偷盜這行了。

零花錢被偷之後,大家開始暗暗地監視著花尾,並注意保管好自己的東西。花尾偷了錢後,就買威士忌和白酒,在那裡舔著喝。

最初,浮田打了花尾一頓。別的人則趁著花尾喝得酩酊大醉東倒西歪的時候,一個一個地過來揍他。他們就是要讓他嘗嘗苦頭,好把他攆走。所以儘管有人手下留情,但大家還是一起對他又踢又打。最後,終於把花尾連同他那骯髒的小行要李捲兒一塊兒趕了出去。

花尾抱著行李,久久地蹲在工棚小屋的屋檐下。

「真是個頑固到底的傢伙。」

浮田於是走出門去給了花尾一腳。花尾就這樣抱著行李死了。

這是八月七日的事兒。

太家商量後,決定把他埋在俱樂部大樓的地基處。如果以後工程復工,那裡是最先要澆注混凝土的地方。

「八月七日……」

豬狩低聲念叨著站了起來。

井上是八月十二日死的。花尾是在井上死的五天前死的。冬村是在追蹤已經不復存在的人的過程中險遭暗算的。冬村去仙台偵查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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