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6:00am

付娜娜在床上混混沌沌地度過了幾個小時,她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手在不停地顫抖,她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幾秒鐘前,她被一段噩夢所驚醒,付娜娜夢見了柳飛雲,在夢中無論她走到哪裡,柳飛雲都像鬼魂一般地跟著她。最後,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柳飛雲用冰冷的雙手緊緊地勒住她的脖子,就在付娜娜失去知覺的時候,她依稀聽到柳飛雲說了一句:「我全知道了,你去死吧!」

付娜娜從床邊抽出幾張面巾紙,用力地擦拭臉上的冷汗。她的胳膊習慣性地向旁邊伸去,身邊空無一物,付娜娜猛然睜開了雙眼,寬大的歐式床上只有一個毛絨玩具和自己相依為伴。

她抬頭向窗外望去,天空漆黑一片。付娜娜拿起手機放在眼前,剛好六點整,天快亮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窗戶飄了進來,付娜娜睡意全無。

付娜娜坐起來,側身邁下床。這張床很高,她必須藉助床邊的沙發凳才能順利地走下床,她總在想外國人的床真有這麼高大嗎?眼前這張十萬元的床可能只有中國人才會購買。

付娜娜穿著一套粉紅色的睡衣晃晃悠悠地走進了洗手間,她打開水龍頭,用涼水洗了洗臉,然後抬頭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卸了妝的付娜娜美麗依舊,水汪汪的眼睛中埋藏著很多秘密。鏡中的付娜娜面容略顯蒼白,她還沒有從噩夢中完全恢複過來。

她緩緩地從洗手間里走出來,環視著這套近兩百平方米的高級公寓,這裡每個房間都是歐洲風格,每個角落都擺滿了古典傢具和裝飾品。這套住宅位於亞運村,雖然離東四大街很遠,但付娜娜一直住在這裡。住在這裡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公主,生活在歐洲某個國家的古堡中。

付娜娜緩步走進廚房,打開高大的冰箱,從裡面拿出一瓶「依雲」礦泉水,她一邊仰頭喝一邊走到起居室裡面。

她坐在鬆軟的沙發上回憶著幾個小時前的情景。付娜娜在西單粥鋪剛和白秀清聊了幾句,「他」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在電話中「他」說柳飛雲就在店外,這怎麼可能呢?她扭頭向窗外看了一眼,頓時全身一震,李曉峰的車在馬路對面靜靜地停著,猶如一頭伺機捕食的野獸,隱藏在最黑暗的角落裡。

付娜娜倉促地結束了這頓宵夜,快步走到門口,攔下一輛計程車像逃亡一樣地離開了西單,自始至終沒敢再看柳飛雲一眼。計程車行駛到亞運村的時候,「他」又打來電話,說柳飛雲就在後面跟著,命令她繞幾個圈再回公寓。

錢果然是萬能的,付娜娜從錢包里拿出三百元扔在司機的副座上,讓他甩掉後面的那輛銀色的奇瑞車。出租司機通過反光鏡用遲疑的眼神看了看她,又扭頭瞥了一下副座上的鈔票,然後加大了油門,在亞運村的高樓間瘋狂地轉圈,其速度絕不亞於汽車拉力賽的專業車手。付娜娜在后座緊緊地抓住扶手,緊閉雙眼,感覺一陣眩暈,似乎天地在不停地旋轉,胃裡像是翻江倒海,嘴裡酸酸的,再過一會兒恐怕就要吐在車上了。

就在她最痛苦的時候,車忽然停了,出租司機轉過身向車後看了看,然後說:「小姐,後面的車已經被我甩了,你可以下車了,可別吐在我的車上。」

「媽的,五十元的車費我給了你三百,吐在你車上又怎麼了!」付娜娜想。她瞪了司機一眼,下車後狠狠地把車門摔上,然後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單元門。

付娜娜坐在沙發上又出了一頭汗,現在想想自己很幼稚,看到柳飛雲又怎麼了,誰規定自己就不能認識白秀清?但這一跑無疑就證明了自己心中有鬼,以柳飛雲的智商一定會懷疑自己,然後順藤摸瓜最終發現自己的秘密。

付娜娜拿起「依雲」又喝了幾口,一種冰涼的感覺立刻傳遍了全身,降低了心中的燥熱。她站起來走到了書房的門口,屋內亮著一盞檯燈,付娜娜走到燈前,看著一個男人在黑暗中坐在落地窗前沉思著,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杯滾燙的咖啡。

付娜娜走過去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溫柔地說:「你不睡覺了?」

男人語速緩慢地回答:「今晚不會有人入睡。」

李曉峰開車來到了工體附近的一棟居民樓前,這是一棟老樓,大約有二十層高,如果在十年前就能住上這樣的塔樓,那絕對是讓人羨慕的一件事。

他看了看顧朝陽寫的紙條,對柳飛雲說:「高宇就住在這棟樓里,十層,咱們這點來是不是有些不妥呀,估計他正睡覺呢。」

柳飛雲已經打開了車門,壓低聲音說:「今晚有些人是不會入睡的。」說完就跳下車,向單元門走去。

李曉峰鎖好車後也走進了樓門,樓道內只有一個破舊的壁燈發出微弱的光線,牆面上畫滿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抽象圖案,門後斜靠著一排布滿灰塵的自行車,每輛車都配著一條誇張的彈簧鎖。

李曉峰走到電梯旁,他看見旁邊的顯示器上有兩個紅色的字:停運。李曉峰倒吸了一口涼氣,轉身走到隔壁的電梯間,沒過一會,柳飛雲聽到李曉峰的怒吼:「我靠,不會吧,這都什麼年代了,電梯夜裡還休息。」

李曉峰一臉怒氣從電梯間走出來,說:「回去吧,電梯都停了,有什麼話你到公司再跟高宇說吧。」

柳飛雲一樂:「不就十層嘛,走樓梯吧。」話還沒說完,柳飛雲就拉開樓梯門,爬樓去了。李曉峰一臉不情願地跟了進去,嘴裡不停地嘟囔著。

樓道很窄,李曉峰呼哧呼哧地跟在柳飛雲的身後。十層終於到了,整個樓道瀰漫著一種怪味道。李曉峰扶著腰用打火機尋找著高宇的房門,最後在樓道的拐角處停下了腳步,這種味道也越來越濃,看來是從高宇家傳出來的。李曉峰看到門縫裡透出的燈光,興奮地對柳飛雲說:「你說准了,他真沒睡。」

李曉峰輕輕地敲了兩下門,裡面立即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高宇在門裡問:「誰呀?」李曉峰怪聲怪氣地說:「開膛手傑克!」噹啷一聲,門開了。

高宇穿著一套肥大的睡衣站在門口,他好像對李曉峰的來訪並不意外。李曉峰像個主人似的大搖大擺地走進屋,對高宇說:「我要說自己是李曉峰,你是不是就不開門了?」高宇沒理這茬,他正忙著和柳飛雲打招呼。

李曉峰動了動鼻子,聞到了什麼怪味道,他走進廚房,看到灶台上正熬著中藥,濃濃的中藥味道充斥著整個廚房。李曉峰捏著鼻子快步回到客廳,對高宇說:「大半夜你搞什麼鬼?」

高宇不慌不忙地說道:「我中午就發燒了,剛才實在扛不住了,所以就離開影棚到醫院開了點葯。怎麼著,連病都不能得呀,我看你就是地主周扒皮。」

李曉峰剛要還嘴,柳飛雲說話了:「曉峰,你也太不厚道了,高宇都病成這樣了,還跟他鬥嘴,你到廚房盯著點葯。」

柳飛雲一放話,李曉峰立刻安靜地走進廚房,高宇跟在後面仍然不依不饒地說:「算了,不勞李爺大駕了,您外面候著吧。」話音剛落,李曉峰背著手笑嘻嘻地從廚房裡晃悠出來。

趁高宇進廚房的功夫,柳飛雲已經走到了書架旁。書架上擺放著許多歐洲偵探小說,還有一些攝影方面的專業書,柳飛雲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坐到了沙發上,笑吟吟地環視著整個房間。這是一個典型的單身宿舍,屋內雜亂無章,電視和影碟機處於開機狀態,桌上放著幾盒沒開封的速食麵,地上的垃圾筐已經塞得滿滿當當……

這時,高宇端著一杯葯從廚房裡走出來,他問柳飛雲喝點什麼,柳飛雲擺擺手,說他們這就走,然後問了問高宇的身體情況,不行就休息一天,反正客戶的片子已經拍完了。高宇說他已經基本恢複了,不會耽誤今天上班,再說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休一天全勤獎就泡湯了。

李曉峰坐在一邊百無聊賴,他實在想不通柳飛雲一大早造訪難道就為了說這幾句不咸不淡的話?

就在李曉峰拿起一本雜誌的時候,柳飛雲忽然話鋒一轉:「昨天凌晨公司出了一點兒事。」李曉峰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雜誌,抬頭盯住高宇的眼睛,屋內瞬間悄然無聲。

高宇一臉複雜的驚訝,他有些遲疑地說:「怎麼啦?」

柳飛雲平靜地說:「也沒什麼,昨天凌晨有人進入了公司,拿走了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高宇猛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急匆匆地說:「那就快報警吧!快到年根了,我們得多留點神。」

柳飛雲還是一副平靜的表情:「報警的事天亮再說吧,你好好休息,今天晚點去公司吧,不會影響你的全勤獎的。」說完,柳飛雲從沙發上站起來,李曉峰連忙把雜誌放回原處,向門口走去。

柳飛雲打開屋門,忽然停下來對高宇說:「你地上鋪的是強化木地板嗎?這顏色好像比公司的好。」

高宇點頭稱是,說這是新款,是他今年剛買的。

柳飛雲又接著問:「耐磨轉數是多少?」高宇一時語塞,他不知道柳飛雲到底要問什麼。

柳飛雲一笑,說:「沒事,我過了元旦想把公司的地板換了,隨便問問。你就別送了,過不了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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