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流別墅 第二節

沖田立刻看清了,那令右川博士驚呼的龐然大物——黑絨地毯——黑乎乎的液體,不斷地湧出竹林。

「溝鼠 !」沖田叫了一聲。

「對,是溝鼠。」右川的話音沉重。

曲垣邊按照相機快門邊問:「是溝鼠又怎樣呢?」

「將發生嚴重災變……」

龐大的溝鼠集團象潮水一樣,密密壓壓,層層翻卷,使人想起洪水濤濤呼嘯而來。前峰已經越過老松樹,衝進雜木林,後面還在連綿不斷地從竹林里湧出。

沖田獃獃地朝樹下看著,好象是不相信眼前的情景。

「爬上來啦!」曲垣驚叫。

幾隻溝鼠正往老松樹上爬,動作靈巧,毫不費力,象流體一樣迅速。小眼睛裡閃著黑光,燃燒著貪婪,一看見人就直接衝上來。

沖田用折下的樹枝驅趕爬到樹上的溝鼠。

「當心!挨咬的話就會得鼠咬症。」右川提醒著。

「要吃我們嗎?」曲垣問。

「是那麼想的,你看這傢伙的眼睛!」沖田邊回答邊驅趕陸續爬上來的溝鼠。

「溝鼠啃樹怎麼辦?」

「那我們就完蛋啦!」

落入這活著的黑絨地毯當中,眨眼間幾十隻溝鼠就會蓋滿全身,不知有沒有掙脫出去而逃命的可能性。不過,溝鼠沒有啃樹。溝鼠集團一刻也不停留地行進,爬到這棵樹上溝鼠是被擠出來的幾隻。

「好歹趕下去了。」

「趕下去有二三十隻吧。」沖田接著右川的話音說。眼睛望著竹林,不斷嘔吐出鼠群的竹林,終於恢複了寂靜。黑皺地毯最末梢的鼠群也從老松樹下過去了。

「混賬!」沖田把最後一隻,好象很好奇地爬到樹上的溝鼠趕下去了。

落到地上的溝鼠搖搖擺擺,朝鼠群集團消失的方向跑去。孤零零一隻老鼠,看上去醜陋得可憐,成了一隻無依無靠的動物。

三個人從樹上下來急忙下山,半小時後才回到汽車裡。

曲垣開著車對沖田說:「你的推測,完全是對的。」

「不是我,是右川先生的推測。」

「怎麼說呢,你為此事豁出去了,應該說是值得的,這事會叫廳里的同事大吃一驚。」

「唔……」

「怎麼啦?沒精打採的。」

「沒精打采是理所當然的。」右川插嘴說,「廳里大概不會所作為。」

「無動於衷?為什麼?連證據——照片都有了啊!」

「你剛才看到的那群溝鼠有多少只?」

「七八萬,不,十萬左右吧?」

「沒那麼多,幾萬到頭了。象這樣的鼠群,一九五三年,以岐阜高山市為中心的矮竹開花時就出現過。另外,一九五六年,木曾御山區矮竹開花時也出現過,最大限度不過投放殺鼠劑而已。官方機構不具備產生想像力的因索。對這一次鼠患。有必要根據想像力採取對策。」

「那怎麼辦呢?右川先生,您說說吧,象剛才那樣,『自由』的事態分析。」

「說說?不!」右川緘默了。

「那個嘛,是這樣的。」沖田按過話茬,說:「一般情況下,因矮竹開花而發生爆炸性增殖的老鼠,大都是田鼠,一種體長約十厘米,體重三四十克左右的小型鼠類。我和右川先生原先估計出現的就更田鼠。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竟是溝鼠。」

「你們的設想對溝鼠不適用嗎?」曲垣對持有自我優越感的右川,覺得有點討厭。

「溝鼠的體重在二百克以上,根據最新記錄,體重最高的達六百克左右,簡直成精了。溝鼠每天所需的食必須為體重的三分之一。今天我們看到的這群溝鼠如果是五萬隻的話,那麼簡單計算一下,一天就要吃掉十萬克食物。十幾億隻溝鼠,您想想看吧。」

「當然,那將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按幾何公式計算,一對老鼠,三年後就是三億五千萬隻。當然,它不可能按幾何公式增長。不過,根據厚生省的統計,一對溝鼠經過一年繁衍可達五千隻左右,平均每胎十隻。如果食物豐富的話,繁殖率還要高,有一胎生出十八隻的記錄。竹林全面開花,溝鼠就會不間斷地繁殖。問題在於中部山區竹林佔地面積的廣度,這方面的調查資料,據說任何地方都沒有。僅僅是大約估摸著,占整個山地的七成到八成。右川先生說的十幾億是個警鐘,也許還會超過這個數。一對老鼠一年繁衍出五千隻,是按通常情況根據計算得出來的,實際上,只能達到這個數的百分之一。首要原因是食物不足,可以棲息的空間,一公頃土地有四到五隻,即便如此,還是缺少食物,這其中還有天敵的存在。出生的十隻鼠里,有八九隻都要被天敵捕殺。」

「竹子一開花,滿山遍野都是食物。天敵也不成其為天敵了,是嗎?」

「是的。」

「的確要發生可怕的災難。」曲垣眼前出現了十幾億隻溝鼠的龐大集團。區區幾萬隻就造成那麼恐怖的氣氛,他說:「到來年同時開花之前,溝鼠能活著越冬嗎?還有,溝鼠原來不是棲息在街道里的么?怎麼生活在這樣的大山裡?」

「溝鼠具有驚人的生命力和適應性。最近聽說,連富士山頂和北阿爾卑斯山的山間小屋也有溝鼠出沒。如果在兩三千米高的山上搭起帳篷,偶爾也要遭到溝鼠鼠群的襲擊。寒冷之類的因素,對溝鼠來說無關緊要。連築地(地名)一帶的冷庫里也有溝鼠棲息。溝鼠生活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冰庫里,身上長滿了容貌,在冷凍金槍魚里做窩。溝鼠的適應性就這麼強,什麼都不在乎。若有食物的話,越冬對溝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沖田有關這些鼠類的知識,是臨陣磨槍,從右川的著作里獲取的。

「難以對付的動物啊,溝鼠!不過既然了解這些情況了,還不能說服環境廳嗎?」

「不能!」沖田搖搖頭說,「正如右川先生所講,假若是局部開花,在此之前有過幾次?不都是山白竹吧?到廳里亮出照片也不能證明所謂『早開』,更不能證明來年同時開花。如果只是局部開花,僅僅幾萬隻老鼠,那麼,投放殺鼠劑就足以對付……」

假設讓鈴江課長看證明照片,他將為之臉色一變。但他會立即挺直腰板轉入反擊,於是老調重彈——鼠害歸林野廳所管。除非解開鳥獸東遷之謎,從而證實沖田的鳥獸可以抑制鼠類爆炸性繁殖的主張。鈴江對此不以為然,而且得不到那樣的證據。

沖田不想報復鈴江。也許造成史無前例的慘禍,面臨這樣的災變,作為官方機構,尚且不能中斷與業主們的粘連。最低限度,連必要的禁止狩獵都做不到。沖田只是對此感到憤怒。而且這機構就是環境廳,所以尤其令人無法忍受。

突然,沖田想起自己的妻子,如果讓她看證據照片的話,她大概不會理解自己丈夫豁出去的價值所在。

「我要用報紙喚醒輿論!」曲垣口齒流利地說,「根據中部地區竹林的佔地面積,提出溝鼠增殖的設定數,計算出鼠害給林業、農業造成損失的金額。國民面對如此龐大的金額將大吃一驚。再刊出證據照片。」

一大奇聞!曲垣心裡想,如果那白骨死屍是老鼠所為,那麼貓犬的失蹤也一定是老鼠乾的。老鼠甚至襲擊逃到大樹上避難的活人。因此,這將是一篇駭人聽聞的報道。曲垣已經開始構思精採的標題。

「你們呀!同樣缺乏想像力……」右川發出嘆息聲。

「啊?」沖田熟悉右川的牌氣。從前他是個目中無人的人,沉默不是他的習慣,覺得他那象是換口氣的語氣裡面,包含著某種不安。

「你們就沒想到嗎?十幾億到二十億隻老鼠,眨眼就會把滿山遍野的竹籽吃光,然後,大舉進攻街道。」右川的口氣象責難他們倆。

「老鼠上街……」

「對!田鼠發生爆炸性增殖時,尚且會衝進村鎮,更何況溝鼠原來就是以街道為家的。溝鼠比田鼠更兇殘。」

「衝到街上的話,將會怎樣呢?」曲垣問。

「挨個洗劫山裡的村鎮,溝鼠雪崩似地衝到街上,所經之處,不要說莊稼和雜草,從豬狗到牛馬,一切生物蹤跡全無。」右川若無其事地說著。

「……」

「甲府市?」

「甲府!」右川凜然的聲音,使沖田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氣。

「從地形上看吧,把食物吃光的老鼠,大概不會越過山脈,如果從山上下來的話,那就是甲府盆地,只能是那裡。溝鼠從四面八方湧向甲府市,造成恐慌。」右川停頓了一下,自言自語說:「是的,發生大恐慌。」

「具體點說,什麼樣的恐慌?」曲垣停住汽車問。

「會怎樣!你們想想看。」右川不再說話。

「首先會發生傳染病吧。」沖田回答。語氣說回答,倒不如說是自言自語:「老鼠身上帶有沙門氏桿菌屬中的腸炎桿菌,還有韋耳氏病,是一種急性傳染性黃疸。還將不斷出現鼠咬症,羌蟲病也將發生,還有甲府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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