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半獄高人強 第二節

雪花還在飄舞。

雪花對面應有的鬼石山,溶化在昏黑的背景之中。

耳後響起了開動拉門的聲音。

浜村轉過身來。

客棧的老闆娘抱著暖水瓶走了進來。是位四十歲左右的老闆娘。雖然叫做商人客棧,但看樣子是個很少有客人光顧的店。其正式職業好象是務農。老闆娘的皮膚粗糙。倒茶的手指又粗又結實。

「客人,你來這深山僻地,下邊打算到哪裡去呀?」

老闆娘臉上堆笑。

「到哪裡去,這個……」

浜村隔著茶桌與老闆娘對面坐下。

浜村臉上出現了笑容。

一笑起來,給人一種好好大叔的感覺。

浜村向老闆說明了尋找右耳朵上有顆翡翠痣的少女的原委。老闆娘只是表示了一下同情和可憐。

也許是沒事可做吧,老闆娘自己也喝起了茶,開始了閑聊。這對浜村來講,自己的無聊能夠得以安慰,求之不得。

浜村一邊搭訕著對方的閑聊,一邊聽。不一會兒,老闆娘的話題轉到了白犬神社的事情上。好象她是為了談這話題才坐下的。

「好可怕的事情呀。」

老闆娘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是誰耍壞,打缺了守護神的犬牙唷。沉睡在泥土深處的鬼女這才蘇醒了唷。聽說在東京到處在作亂哩。」

「噯,聽說是這樣。」

浜村浮想起了平賀警部那張一籌莫展的面孔。

「喚來黑雲,向東飛去的鬼女,在這裡也有人看見了啊。」

「是嗎?」

「為什麼凈殺狗呢……?」

老闆娘用不安的眼神看著浜村。

「是啊,到底咋回事呢!」

「我家裡,也養著狗啊。」

老闆娘低聲說。

浜村用手掐了一口用山菜淹的鹹菜。菜上附著一層薄冰。

「不過,大概鬼女不會到這裡來吧。從一溜煙地飛到了東京的情況看,大概是知道東京的狗多嗎。這一帶太少。」

他沒有苦笑。

「不對吧!」

老闆娘搖頭否定。

「這裡,從前也有好多的狗的。」

「噢。」

玻璃拉門外依然飄著雪花。

客棧雖然處在秋葉街的近旁,卻很少有車輛通過。十分寂靜。

「那是好幾年之前的事了。有一陣子好多人家喂的狗,突然間就不見了啊。」

「家犬突然不見?」

浜村心中響起了小小的鳴動。

「已經有五六年了吧……」

老闆娘的視線朝向遠方。

那時,村中大多敦人家都養著狗。有的是守門犬,有的是獵犬,也有的是專供陪小孩玩耍的犬。

這些狗突然今天一條,明天兩條地丟失起來。

大多數狗都被用鎖鏈拴著。而丟失的狗的鎖鏈都是開著的。起初村裡人沒怎麼介意,認為不是忘了上鎖,就是鎖的不牢,狗掙脫鎖鏈隨便跑出去玩的了。

雖說叫個村莊,但各家並不是密集在一塊的。住的這裡的一簇,那裡一堆的。即使自家的狗丟了,也並非值得聲張之事。但是,由於某種機會此事成了廣被議論的話題。到引起人們的注意時,村裡的狗大半已經不見了。

——是魔神作祟。

有人這樣講。

的確是神奇的失蹤。關於魔神作祟的傳說,這一帶的村落中流傳不少。現在已經沒有了,但在昭和初期每個村裡總有一兩個人遇上魔神作祟而失蹤。

——難道狗也遭魔神綁架?

有人這樣反駁。

反駁的不無道理,這狗遭魔神綁架誠實可疑。這樣的事情即無人聽說過,也無歷史傳說。結果都認為是混進野狗中群走了。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自己回來的。人們仍然沒有深究。

但是丟失的狗終於沒有一條回來過。

沒辦法,村裡人只好再養。

「那,不知道是咋回事呢?」

老闆娘收回了視線。

「這可是件神奇的事呀。」

浜村千秋的雙眸炯炯有光,但這光誰都看不見。因為是埋藏在眼底的光。這鬼石山山麓與白犬神社所在的信濃嶺,相距並不算太遠。

被封在山中的鬼女,由於守護神的犬牙缺損而復甦。鬼女乘黑雲東去,以後,東京相繼出現稀奇古怪的事件。

人轉眼之間爬上垂直的大樓牆壁、飛行跳躍在夜空。隨之出現是連續殺狗的鬼女。

還有六七年前,在這鬼石山麓的偏僻山村中連續發生的家犬失蹤事件。

——必有緣故。

浜村的胸中開始眨起了微波。這是嗅了犯罪的原形時的微小戰慄。已經遠遠過去了的,不,也許說處於沉睡之中更為確切的搜查員時代的追蹤本能開始在作癢。

「是怪啊。」

老闆娘點了點頭。

「那麼,狗的失蹤以後再也沒有了嗎?」

浜村追問道。

「就那一陣子。我家裡原先養的陸陸也丟了,以後又餵了一隻。這一隻也叫陸陸這個名字。再也沒遇上魔神。」

突然,本來帶著好象被狐仙纏住了似的表情的老闆娘,忍不住笑了。

「在這個什麼UFO到處飛的世界上嘛。」

「哎哎,啊——」

浜村沒有笑。

「——也許是宇宙人乾的唷,說不定在東京作亂的鬼女,鬧不好是一樣的宇宙人哩。」

把事情歸結到宇宙人身上,老闆娘恢複了開朗的表情。

「我準備做飯去了。」

老闆娘拿起茶碗剛要站起來。

「等一下。」

浜村留住了老闆娘。

「在那丟狗的時候,或者更早一些也行,在這一帶有沒有發生其他不尋常的事情呢?」

「你說的不尋常是?」

老闆娘又坐了下來。

「也就是說,那一年有沒有與例年不同的事情啦——比如有火災啦,發生殺人事件啦,生人住進了村裡啦等等,就是這些方面的事情。」

浜村自己也覺得是問了個怪問題。問有沒有過什麼事這種問法雖是常套,但在這種場合問,的確過於茫然。浜村也不知道應該問的對象是什麼。只是,浜村從老闆娘的話中得到了一個感觸。心中有一個涼透了的石頭般的沉重的疙瘩。

——必有緣故。

有個莫名其妙的什麼東西,隱睡在這鬼石山麓的僻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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