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折斷了一兩根骨頭,別擔心,他很快就回來了——」
午休時到保健室詢問大田原的情況,得知他被送到鎮上的醫院,麗二照顧了大田原一整晚,此刻麗二苦笑著說。
麗二沒再多說什麼,但神無知道大田原的傷勢並不輕,雖然說是鬼,對方人數也不算太多,然而他們始終不是能輕易對付的對手。
麗二他們趕來後,像小蜘蛛般纏著大田原的鬼們都消失了。看到大田原時,神無因後悔和恐懼而渾身顫抖。一動不動的男人,死了一樣倒在被踐踏過的灰色雪地上。如果自己沒有離開,或者他就不會負那麼重的傷。神無不斷自問,卻無法回答。
被送到醫院途中,意識模糊地大田原對趕來的神無笑了笑,然後以沙啞的聲音問她有沒有受傷,儘管明眼人都看出他已經無暇擔心別人了。
神無無法回答。
她只能點頭,把謝罪和感謝一併吞到肚子里。
之前一直順從本能警告而行動,讓神無無數次逃出了絕境。
但經過昨晚一事,她深感不能一味逃避了。
上學時,學校庭院中完全沒有昨晚的痕迹,因亂斗而留下凌亂腳印的雪地被新雪覆蓋,血痕被除掉,血腥味也隨風而去。剩下的只有受傷的大田原——拚命逃走而不記得敵人容貌的神無,完全認不出任何一個犯人,光晴他們也為此感到愕然。
「無法跟校方交涉。」
「要收集證據也很難。不插手鬼與新娘間感情瓜葛是鬼之里高中的規則。新娘選擇更強的鬼,如果跟鬼生下孩子更是可喜可賀吧?」
「這一點我也明白。」
昨晚,用急救車將大田原送到醫院的水羽和麗二已經回來,此刻精神十足地坐在圓凳上嘟著唇。光晴也來到保健室歇口氣,四人一起坐到圓凳上。
「但這已經超出了情感瓜葛的程度了吧。完全是對『鬼頭』的宣戰公告。」
「即使死人了,鬼之里也是漠不關心的。危害到新娘就另作別論,現在被害者只是鬼……如果敵人的行為再顯著一點就能跟校方交涉了,可是事情一旦鬧大,『上頭』以保護神無為由帶走她就更麻煩了。」
「那麼我們擊敗堀川響不就行了?」
水羽的發言引來麗二的嘆息。
「我想還是別那樣做比較好。」
「……為什麼?」
「這個啊……難得有機會,我想悄悄從末端依順序消滅他的勢力。」
美麗的保健醫生以奇妙的語氣訴說。
「那比想像中人數跟多吧。而且昨天事情鬧僵了,還能簡單結束嗎?即使把堀川響本人打入十八層地獄,半路上他反咬我們一口,也對我們不利。為了防止以後的麻煩,必須找准機會把他連根拔起。」
「那很難吧。堀川太強了。」
光晴問,水羽沉默不語。過去與之交戰過一次的水羽,當然知道對手的強悍。光從他的反應,大家也知道堀川響不是能輕易出手對付的人。
「……三人合力的話應該能會贏的。」
「如果他直接攻擊我們就好了。」
「我的庇護翼很難防禦他的攻擊呢。他身邊還有其他的鬼。本以為只是校內人,但現在還有一些社會人員。他們都是一些想要打敗鬼頭的傢伙。」
「如果說堀川只是以為私怨而攻擊樺鬼,會不會太過態了。」
「不,樺鬼的性格太招人討厭了。無論什麼理由,即使堀川這麼強的鬼不行動,其他人也會行動吧?一些輩分大的毒瘤分子也有大把。可以想像,共犯會像芋頭生長般,不斷增加。」
「真是討厭。」
「麻煩啊。」
「不是吧,他們之前一直做小動作了。那些可惡的惡鬼真叫人頭痛。」
「……話先說在前頭,還沒肯定堀川響是主犯吧?」
「肯定是他!」
「不會有錯了!除了三翼以外會堂堂正正跟鬼頭對峙的蠢材還有誰?」
光晴斷言,水羽跟麗二露出微妙的笑容。麗二似乎對兩人的發言沒有多少異議,一言不發。
也許確認談話告一段落了,麗二確認水壺內水的溫度,開始泡茶。
水羽雙手包裹住麗二遞來的茶杯,嘆息。
「我再次要求雷太和風太做我的庇護翼,結果被拒絕了。」
水羽詫異地說,光晴苦笑。
「那也是當然的。差勁的守護會帶來危險,庇護翼自身也很明白。」
「話是那麼說沒錯。」
「對了,水羽你身體怎樣?」
麗二插嘴問,水羽皺眉。
「沒事。只是身體吃了幾拳,還殘留著傷痕……我近來不斷失態呢。真難堪。」
「你留在神無身邊時間最長,被牽連的機率也最高。你身上的藥效還沒完全消失。啊,等執行部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也會留在神無身邊!」
「……光晴你太吵,不要。」
「水羽!你什麼意思!」
「光晴是搬運組的吧,沒有雪就堆不了雪人。」
「為了神無,我才不管時間是否允許。」
「……水羽,你的骨頭是不是裂了。」
「秘密。沒事了。我在雪人支架上跟他們戰鬥了一場……不過被打敗了。」
神無吃驚地抬起頭,水羽眨了眨單眼。
「他們打暈我把我丟在一邊,真是氣死人了。就算是鬼也會凍死的,謝謝你找到我,神無。」
水羽道謝,思緒混亂的神無趕緊鞠躬。明明神無才應該道歉和道謝,水羽卻還是以理所應當的笑容面對她。
總是被守護著。因為脆弱給身邊的人帶來麻煩,甚至有人因此受傷,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神無。」
在她自困愁城之前,臉頰被溫熱的手掌觸碰。
「我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守護你嗎?這樣你就會明白鬼是多麼珍惜新娘的存在。如果含有的感情就是最強了。全心全意地守護自己喜歡的女人,這就是鬼的全部。」
光晴真摯的眼神,讓她有點怯懦。
理解到光晴理所當然似的說出的話有多麼沉重,神無想起在雪屋中被他抱著、守護著的情景,不由得臉頰潮紅。
「啊?所以下次請你呼喚我的名字。我會以最快速度趕到你身邊。」
光晴的臉靠得更近時,一個鈍重的聲音響起,他的頭沉下去。水羽伸出手,在啞然的神無面前,抓住光晴的衣襟。
「論速度,肯定是我快吧。」
「嗯,光晴你還沒喝茶吧?」
麗二以線條優美的指尖托起光晴的下顎,拿著直噴蒸汽和發出熱水沸騰聲音的水壺靠近。水羽伸手按下寫著「熱水」的按鈕。
「喂……!那是熱水!用來泡茶的!」
「別客氣,來,水羽,打開蓋子。」
「啊,這個?我想沒道理吧。」
「真的不行!」
「昨天的事情算是萬不得已,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但今天你就以為自己的行為被默許了,光晴你實在是太天真了。」
「昨晚?」
水羽低頭,光晴驚訝地仰望麗二。
「不是那樣吧!血腥味實在是太糟糕了。我只是想在麗到來前好好保護神無!」
「我都說明白,所以才不跟你計較。」
麗二的臉上堆滿殘忍的危險,光晴發出奇怪的慘叫。奮力掙扎終於逃出兩人毒手的光晴,察覺到一直在旁看著,被嚇呆的神無的視線,臉色一凜。
他快速躲在神無後面,安心地舒口氣。
「休息一下……」
無視單手拿著水壺的麗二,光晴不斷朝神無靠近。嗡著鼻子嗅來嗅去,驚訝地看著她。水羽從麗二手上接過水壺,往前走一步。
「還要繼續嗎,光晴?」
「不是啦!本來我以為神無今天要好好治療,但靠這麼近都聞不出血腥味。」
光晴猛然回頭說。儘管明白不治療傷口會帶來何等風險,無論如何都不想治療的神無,被光晴這麼一說,全身僵硬地站起來。
她慌忙走向門邊,為了掩飾赤紅的臉頰。深深鞠躬,蚊吟般宣告:「我先回教室了。」
她快速回應說,水羽驚訝地站住。神態更加慌亂的神無,再次鞠躬,轉身走出保健室。
留下的三人,都想不到神無突然轉變的原因,不約而同地撓了撓腦袋。
水羽眺望神無遠去的走廊,小心確認沒有異樣才回到麗二他們身邊。
「發生什麼事嗎?」
「……嗯,跟樺鬼有關吧?」
「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剛才我見到樺鬼,他也很奇怪。最近樺鬼好像變了呢。」
「雖然說得過分,不過也有道理。那就是神無紅著臉逃走的原因?」
三人挽著手,不約而同露出困擾的神色。
「抓住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