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寂寞的新娘 第四節

惡寒。頭跟身體都異常沉重,不舒服的感覺膨脹著。

突然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觸碰臉頰,神無倒抽一口氣,睜開眼。

「啊,早上好。嗯,不是早上了,是晚上好吧。」

那人夾著驚訝的口吻和柔軟的笑容迫近。平常總會毫不猶豫逃走的神無,身體卻不聽使喚,只能僵直地看著男人。

「逃不了嗎?你的身體真的很差呢。」

光晴苦笑,退後幾步遠離她。神無轉動眼珠,環視這間只有最基本傢具的房間。看來是光晴的房間。

「我們不能把你送到四樓去吧?我跟水羽公平比賽,結果由我暫時照顧神無。」

發現她的大量,光晴說明。樺鬼跟光晴關係特別不好,想到這件事,神無顫抖著從床上起來,確認制服還穿在身上才安然地喘口氣。

他把毛巾跟睡衣遞給神無。

「熱水準備好了,你先去洗澡,還是要回四樓去?」

她渾身一顫。聽說庇護翼能聽到擁有主人烙印的新娘的聲音。

不過,神無靜靜地自問,他們能察覺到其他鬼的烙印嗎?保持距離的話就很難察覺了吧。即使他們發現不到,但再相處下去恐怕會看到什麼端倪。神無不想這樣,卻又說不出要求回到四樓去之類的話、光晴靜靜地看著沉默的神無,把毛巾跟睡衣放在床上。

「浴室里的東西你可以隨便使用,總之先泡個澡,讓身體熱起來。覺得不舒服的話就喊我。我去給你準備食物好嗎?」

「謝謝你。」

看著牆上的掛鐘和外頭的景色,知道時間已經七點多了,她惶恐地抓起床上的東西,走向浴室。緊張而戒備地脫下衣服,洗乾淨身體,在浴缸中抱膝坐著。

她低頭,目光停留在胸前的烙印上,屏住了呼吸。

以前就在胸口的花兒至今依舊燦爛盛放。之後多了三翼的烙印,現在又多了一朵大大的花兒。

——不是做夢。

神無害怕地朝烙印伸手。

也許碰一下烙印就會掉色了,但無論怎樣她都不敢觸摸烙印。

「……怎麼會……」

樺鬼的烙印十六年都無法消除,而響的烙印也許能消除。才剛剛刻印下去,不到一天,不是嗎?

從浴缸出來,拿過毛巾擦乾淨身體。那種身體溫柔,內心卻冰冷的感覺讓她咬著唇,不停地擦拭著烙印的地方。但直到雪白的肌膚變紅滲血,烙印顏色還是沒有減弱半分。啊啊,神無突然想到。這樣做事無法消除污垢的。以前,被那鬼的庇護翼觸碰時,她也試過擦拭皮膚了。但是污垢並沒有因此消除。

直到自己的行為沒用,神無不由得彷徨了。

不止在皮膚表層,必須挖得更深才能消除烙印。

大鏡子旁邊有一個塑料雜物架,上頭放在沐浴液、洗髮水和刀子形狀的剃鬍刀。用那個就能消除了——儘管沒有根據她卻堅信。全身發熱,腳步虛浮地走過去,拿起剃鬍刀。

眼前的鏡子映射出一個臉色蒼白的瘦弱少女。抬起手腕,讓剃鬍刀的刀刃向上,鏡子中的自己也是同樣的動作。

必須趁大家都不知道的時候,把烙印去掉。

——非常不舒服。

如果沒有這些烙印灼燒在肌膚上的花兒,也許會輕鬆一點。她也許不必再那麼痛苦了。所以別再猶豫。她不去考慮疼痛,調整刀刃的角度,狠狠地往下劃。

「你幹什麼!?」

尖銳地呵斥嚇住神無,發現猩紅的血滴濺到鏡面上,她趕忙確認刀刃刺傷的地方。剎那,慘叫爆發出聲。

「冷靜,沒事的。」

輕柔的聲音傳遞出驚訝地神緒,她丟下刀低呼。染滿血的剃刀跌在毛巾上,暖暖的東西自她的腳上湧出,慘叫再次出現。

血從光晴的手流出來,那是擾亂一切地原因。

狂亂的神無拿著想撿起剃刀,馬上有一雙手臂從背後抱住她。

面容因悲痛而扭曲的光晴垂下頭,隱去表情,靜靜地說:「無論發生什麼——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守護你的,所以……」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臂彎中的少女終於安靜下來,只餘下淺淺的呼吸聲。光晴俯視著那張蒼白的臉,以毛巾裹著她的身體,把她抱出浴室。

讓神無一人呆在浴室,覺得不安的光晴,在更衣室呼喊她。她肯定聽不到呼叫聲吧。光晴覺得奇怪,推開了浴室的門,如果當時他稍微猶豫,後果會是如何呢?想到這裡,光晴整個人都冷卻下來了。

讓神無不得不自殘的原因,恐怕是——

「光晴,你什麼意思?」

突然被人呼喊名字,光晴嚇得跳起來。不知何時,水羽站在走廊中央。想要把暈倒的神無搬回寢室的光晴看著呆住的水羽。

「你不是讓我拿著食物過來嗎?到房間去?」

「啊……嗯,是的。」

「然後呢?」

少年虛偽地笑了笑,光晴思考著該如何說明情況。水羽卻只是笑笑,轉過身。

「別一臉要死的表情。雖然我很想揍你,不過今天就算了……先幫神無解決困難再說。」

不知為何,水羽背著一個兔子大背囊。半是安心半是疑惑的光晴緊跟著水羽身後。

他們抵達的寢室內的圓桌上,放著飯糰和保溫瓶,還有一個小小的鍋子。

水羽背對著床鋪坐下,光晴小心地把神無放著床上,回到更衣室拿來睡衣,替神無換上,然後嘆息著。

「你還是先處理自己的傷吧?」

水羽問,光晴回頭,看到少年還是背著兔子背囊,背對著他。

「我?」

「你的手受傷了。」

「……啊,是啊。」

他說忘記了的時候,水羽苦笑起來。鮮血淌在床單上,變成了觸目驚心的印記。

「我給你縫合傷口吧?」

水羽回頭笑著問道,光晴慌忙搖頭。

「敷創傷膏就好了。急救箱,急救箱。」

光晴慌忙跑到柜子前,拿出木箱子來到水羽身邊。水羽讓光晴把急救箱給他,彎下腰查看傷口,忍不住皺眉。

「很深啊?」

「嗯……被剃刀劃傷的,這樣就行了,沒什麼的。」

如果不是浴室中雜物不多,神無會怎麼樣呢。即使光晴家生活用品極端少,但廚房也會有菜刀的。也許她會拿起菜刀,做同樣的事情。

即使是在靠近自己心臟的地方,她都能若無其事地舉起刀子。

「……要消除烙印嗎?」

鮮明的光景讓光晴痛苦。神無的目標不是心臟,而是鬼新娘的烙印的地方。那上頭多了一枚陌生的印記。

光晴想起刀刃划下的軌道。

「那消除不了吧?之前都沒聽說過。」

「也許動手術就可以。」

「只是表面上消除了,治標不治本。那不是切除貼上那麼簡單的東西,而是影響到本能的。」

「是啊,所以我們求愛時才那麼慎重。」

「堀川響?」

光晴突然想到。小心地為他包紮的水羽,瞄了床上的神無一眼,繼續說:「我就覺得奇怪。只是沒想到他膽敢對擁有鬼頭和三翼烙印的新娘求愛……不過那傢伙沒什麼做不出來的。」

「目前還不明確吧。」

「基本可以確定了。會是因為喜歡神無嗎?」

「從神無的反應來看,完全不像,反而像是厭惡。」

「如果新娘討厭自己卻烙印,風險很高。不過也許他想藉助神無打擊樺鬼。」

「不是像我們那樣喜歡神無?」

「……怎麼說呢,真是麻煩。」

「完全搞不懂他的意圖。」

「也許是挑戰宣言。」

「他的性格也太惡劣了吧?」

「他一開始就不是好人。」

「那也是……那他是什麼時候給神無烙印的?」

光晴坦率地問,結束包紮的水羽,為難地擰開保溫瓶蓋子,把裡頭的味增湯倒入碗中。

啜飲了一口,舒口氣,水羽想了想回答:「我想是神無在保健室的時候。」

「麗在的時候?」

「好像不在。萬聖節時,保健室被徹底破壞了。他要跟藥品公司的人交涉,讓他們送來新的藥物。土佐塚陪神無到保健室,後來因為要上課就自己先回來了,聽說當時神無睡著了。」

「土佐塚,就是桃子嗎?」

「嗯,神無似乎對土佐塚沒什麼戒心。她也經常照顧神無……但我不喜歡她。如果當時我一直在她身邊就好了。」

水羽自責地說。光晴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洋洋得意地斥責水羽,反而挑釁地說:「你妒忌女生嗎?真沒用。」

「煩死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之前麗二調查過土佐塚,只不過他說會侵害別人隱私,所以不把情況說出來。但是,」水羽頓了頓,看向神無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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