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靈歸處 第一節

文化祭第二天,整理好物品的神無站在上鎖的玄關門前。

雖然必須開鎖到學校去,但身體卻不聽使喚,沉重地像灌鉛似的。

一想到自己回學校也許會遇到像昨天那樣的事,就忍不住顫抖。神無咬著唇,凝視門把,突然電話的鈴聲響起。神無身體僵直,倒抽一口氣,慢慢走到電話機前。

深呼吸然後拿起聽筒。

「啊,早啊,神無。是我,桃子。我擔心你所以來接你了。」

以外的人讓神無吃驚,對方卻只是說了「我在樓下等你」就掛斷電話了。迷惑的神無放下聽筒,猶豫一會兒後走向玄關,穿上鞋子,一個接一個地打開鎖。走進電梯,下定決心按下樓層鍵。電梯下降帶來身體的震動,神無閉上眼,不一會兒電梯就發出到達的提示音。

「一起走吧。」

迎接神無的是打電話來的桃子。她對吃驚地神無露出笑容,向廚房走出來的萌黃鞠躬。

「能麻煩你跟大家說一聲嗎?今天我跟神無先回學校了。」

桃子以父母親一般的語氣說,萌黃笑著點頭。桃子牽起呆站在電梯中的神無的手,悠然地把她帶出了職員宿舍。

「夢黃真明白事理。我也想要那樣的姐姐呢。啊,神無,昨晚你沒睡得好吧?臉色很差哦。」

一大早心情就莫名高漲的桃子,沒在意神無遲鈍的反應,自顧自地說話。

「你想繼續逛攤位嗎?模擬店就算了,不如我們到外頭看球技大賽吧。聽說不分性別哦。一開始以閃避球減少競爭對手人數,然後就抽籤分組、男女混戰決勝,最後勝出的人就進行個人選拔賽。雖然我也有運動神經啦,不過那肯定需要很大運氣。聽說一不小心就玩過火了,幸好我沒有參加。」

桃子快樂地訴說著不知從何來的情報。每前進一步,身邊的人流就增加,喧囂聲也不斷增強。大家都那麼興奮是因為接下來舉行文化祭的緣故吧。神無把書包抱在胸前,儘可能低著頭往前走。

來到校舍入口處,桃子突然停住。跟隨其後的神無抬起頭,看到臉上儘是惡意的四季子站在面前。

「昨天你到哪裡去了。」

「你什麼時候做了風紀委員?」

陶子驚訝地問,四季子臉色迅速變得兇惡:

「我再問朝霧,你就不能閉嘴嗎?」

「誰回答有什麼關係?走吧,神無。」

「有關係,男的我還準備了感動的再會呢……浪費哦。」

擦身而過時,四季子這樣說。身無不由自主地看向她,浮現在美麗的側臉上的醜陋表情瞬間消失,宛如能面表演一般表情完全不同。她的樣子,讓人不寒而慄。

凝視著手上的寫真,國一發出低沉的呻吟。昨天他在學校中尋找照片上名叫「朝霧神無」的女生,但沒有找到。除了因為學校太大,也因為舉辦的節目太多了。庭院中因球技大賽而熱鬧非凡,講堂中舉行演講,室內運動舉行戲劇表演,再加上模擬店和展示會,讓他根本不知從何找起。

「……我總覺得這個女生是不存在的。」

國一歪著腦袋。寫真中的少女儘管外表陰沉廋弱,但她身邊的人卻非常引人矚目。隱約記得這情景的他,深感疑惑地盯著照片。

這現象,跟鬼頭新娘出現時很相似。國一守護的新娘也是這樣暴露於眾人木耳之下,伴隨著危險長大成人的。

「想要奪走鬼頭新娘位置的女生?」

他坐在一塊岩石上,皺眉自問。無論怎樣,四季子的話都無法讓她釋懷。那個表情陰鬱得彷彿預言末日的人,,真的會為了權位而採取積極行動嗎?會用刀子刺傷別人嗎——想到這裡,國一越來越迷惑了。

「還是直接去問她比較快。」

國一從岩石跳下來的瞬間,腳下的土微微下陷。過一吃驚地俯視地面,本以為埋在泥土中的岩石稍微偏離位置,草叢中露出黑暗的縫隙。

「防空洞嗎?」

國一想,這也許是用於供人躲藏的地方吧。雖然四季子給他準備體育準備室,但不知何時有人來,國一實在無法安然休息。根據四季子的話,國一是「部外者」,只是在鬼之里待了幾天就消失了,現在出現不是太好,因此他必須藏起來。而且目前他喪失了記憶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行蹤,也許會有生命之虞了,四季子如是解釋道。

然而她讓自己藏起來卻又命令他處理掉麻煩的人物,不是自相矛盾嗎?關於這問題,四季子解釋道「現在大家全身投入到文化祭,不會太注意你,因此你可以自由行動」,她還讓自己必須把握機會。

「對付一個小女人也要那麼謹慎。」

無法釋懷。四季子似乎認為身為三翼之一的他比某些人能力要差,因此有所警戒,這一點教國一難以理解。他凝視著黑暗的縫隙,陷入思考。因此他腹部被刺中三次,四季子不安也是理所當然地。即便如此,問題不是更大嗎?很多新娘都把庇護翼當成自己的盾牌,四季子也不例外,議冷然的眼神看著國一,嘴巴上卻裝作關心、為他著想的樣子。

糾纏的矛盾。

總覺得自己丟失了某些重要的東西,那種鬱悶的感覺讓國一不由得呻吟出聲。突然,一陣腳步聲響起,國一回過神,轉身。

「你在幹什麼?」

是一臉不高興的四季子。她心情有多不好,從她粗暴的語調中就能了解一二。過一移動身體,擋住身體,擋住了岩石下的縫隙,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向她。

「我以為你今天不回來。」

四季子早上來過一次,警告國一小心行動就回學校去了。聽到國一的話,四季子極端不悅。

「我很忙的。優奈要避人耳目,朝霧又隨時消失蹤影——啊啊,也許她都沒有參加文化祭呢。你去空置的教師找找也許會找到她。如果找到了你就直接行動吧。當然要選擇人煙稀少的地方了,如果人多,你就把她帶到安靜的地方去。」

「怎麼帶?」

「這個你自己想吧。她好像蠻在意你的,你說幾句話她就會跟你走了吧?」

「在意我?」

「是啊,你沒喪失記憶前,她可是引誘過你哦?如果只是你就好了,我也不是心胸狹窄的女人。不過她想在我手上搶走鬼頭,就太過分了。不讓她消失我的怒氣無法消除——要刀子嗎?」

語氣因情緒激動而扭曲,四季子揚聲問道。她從制服口袋中拿出一把形狀簡單的刀子,優美的指尖撫摸著刀身上的凸起。

看到閃耀銳利光芒的刀刃彈出來的剎那,國一不由自主後退一步。本能警鐘響起,他全身僵硬戒備著。

「貢你不需要這種東西呢。」

看到國一的反應,四季子馬上收起刀刃,不自然地笑了笑,別開臉命令道「去吧」,就會校捨去了。

四季子的注意力似乎完全傾注在學校那邊。因此國一認為她並沒有發現岩石底的防空洞,緊接著往校舍走去。越是走近校舍,學生們的喧囂聲越來越是明顯,國一小心留意不引人矚目地走著,突然發現停車場上一輛全黑的轎車。

全身毛孔都倒豎。他知道有自己所不認識的氣息在靠近。對方壓倒性的存在感讓身體自然而然地想要逃避、拉開距離,緊張的手心冒汗。

「鬼頭……?」

他無意識地開口說出了一個超乎自己意料的詞。現在的鬼頭是成將。國一長期伺候,崇拜不已的高潔的鬼。但現在感覺到的那股氣息像成將的卻又不是成將的,蘊含著異樣的威嚴感。

不是成將——那,是誰呢?

背後不遠處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還有枯枝葉被踐踏的乾脆聲音。只要回頭就能知道對方是誰了。國一在心底默默祈禱,希望背後的人是成將。能接觸到成將一直沒顯露的一面,該是多麼高興的事。

但直到腳步遠去,過一還是無法轉身。那股氣息無聲無息消失了,讓國一更加混亂。

「成將?」

國一茫然低呼,以手捂嘴。如果那人不是成將——如果是別人的話,自尊心強烈的主人會有何等感想、何等行動呢。

嘎啦,橫樑懸掛重物的聲音響徹耳邊,國一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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