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異之家 第四節

森林中,三個望遠鏡角度一致地緩緩移動。鏡頭上映射出被櫻花樹包圍的大屋,上頭的景色偶爾改變。

「分頭監視會比較妥當吧。」

「要先確認神無在哪裡。但大屋的寬敞度遠超想像呢。」

「鬱悶,我們應該先看一次大屋的布局圖吧?居住人數……數不清。庇護翼眾多那麼新娘的人數也不少了。神經病啊。」

「神無在幹什麼呢。」

放下望遠鏡開始熱烈討論的麗二和光晴聽到水羽這樣說。兩人拿起簡易桌子上的望遠鏡,同時看向水羽的方向。

「哪裡!?」

「那邊。」

「到底在哪裡啊!?」

「那邊啦!」

四處游移的望遠鏡終於停下來。

「真的真的,神無——!?」

滿足地下上晃動的望遠鏡,猛然往前突出。嶄新光滑的鏡頭映射出走下山坡時狠狠摔到的少女的樣子。當少女再起來時,腳步一滑又摔下去。

「她穿著木屐呢。」

「穿那東西走山道也太亂來了。」

「不如去問問她吧?」

「……麗,為什麼這時候你還開玩笑?」

「啊,看來能走。」

神無抓住附近的樹榦站起來,小心地邁出步伐。

「一開始到水琴窟,然後就是地牢嗎?」

水羽以望遠鏡窺視著,低聲說,光晴放下望遠鏡凝視少年的側臉。

「一開始……你從什麼時候發現她的?」

「剛才而已。」

「你胡說!」

「說了就不算監視了。」

「為什麼?」

「大家一起看著同個地方就沒有監視意義了。」

「呃……」

「而且要按照規律行動。」

「什麼規律。」

「你也聽到聲音了吧,像琴聲那樣很特別的。那是水琴窟。把瓶子埋在地面下,水滴進去時就會造成迴音。所有新娘都會對此感興趣。坐牢是本家流行的歡迎儀式……新娘害怕而且討厭老爺子,但想不到自己有危險老頭子會來救自己,果然老頭子對新娘也是毫無抵抗力呢。」

面對光晴的質問,水羽指著庭院一角,然後指著遠一點的小房子。為他的話所折服的光晴歪著腦袋,皺起眉頭。

「……你很清楚呢。」

「嗯。」

奇怪地盯著點點頭的水羽,光晴現出一臉難以接受的表情,但還是再次拿起望遠鏡。神無在雜草叢生的小島上前進,終於來到一個竹編的欄杆前。回到水琴窟的某處,她不管腳步傷痕纍纍,熱切地盯著水琴窟上的石頭。

「神無的腳擦傷了。」

「我拿著急救箱過去吧。」

「麗,麗,先耐心點看下去。」

「急救箱本家也有。」

少女興緻勃勃地俯視著石頭——然後遠處有三個同樣興緻勃勃盯著少女的人影。

「……怎麼說呢。」

平常總愛穿白衣的男人這次換上便服,把望遠鏡放在胸前,對並肩觀察別人家情況的兩人說:「我們像偷窺狂。」

「是為了世界和平。」

「是觀測野生鳥類。」

兩個極端的回答讓麗二苦笑,光晴重重地嘆口氣。

「不行,我這裡被樹木遮擋了,看不清楚。」

「狀況太惡劣了。」

本來他們要闖入大屋,說明情況之餘保護神無。鬼頭已經屢次想要傷害自己的新娘了,採取必要措施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可以輕易守護神無,但必然會增加不少議論和奇怪眼光吧。

新娘應該是在珍愛中長大,被施與烙印的鬼深愛著得到幸福。然而只有神無踏上了前所未有的道路。

為了不讓沒有感受過別人溫情的少女再受傷,他們只能什麼都不說。

「絕對不可能撤退。」

「我沒打算撤退。」

光晴理所當然地低喃,水羽點點頭。然後不約而同說出結論。以神無為中心移動望遠鏡停在某處。

「發現樺鬼。」

「那傢伙在做什麼?」

「睡覺。」

把望遠鏡舉高到眼睛位置,光晴跟水羽看向同個方向。正如水羽所說,岩石堆中的草地上正躺著一個熟悉的男子。從那溫吞的氣氛來看,真的是睡覺了。

「到草地上去吧。」

「太起眼了,光晴,要下手就應該在夜晚。」

麗二不苟言笑地說。他對主人的動向沒興趣似的,望遠鏡只是對準神無所在的方位。

「就算夜襲,但房子那麼大,樺鬼的房間——」

「啊,我知道,沒關係的。但單純的鬥毆也無法解決問題。」

「傻瓜才會鬥毆呢。」

聽到光晴的話,水羽終於放下望遠鏡。但視線還是投向大屋那邊。

「樺鬼不是一直沒挑選新娘嗎。」

「但他也對其他女人出手了吧?」

「……嗯。當時他突然提及新娘的事情……你們不覺得太奇怪了?」

「不覺得。因為他隨便選新娘,不管對方死活。」

「那別迎接她到鬼之里不就好了。既然沒人知道,那就一直別管她了。但樺鬼卻把神無叫喚來了。」

「麻煩。」

「是啊,樺鬼不是認真選擇神無的吧?」

「那麼——」

光晴手中的望遠鏡發出輕微的悲鳴。

「既然選擇了為什麼不派遣庇護翼!?十六年來放任不管,讓她身心俱傷,為什麼偏偏要這時候才呼喚她!?如果只是因為她還活著所以呼喚,我絕對不會原諒他!」

「他的做法的確讓人無法認同。」

認同憤怒的光晴的觀點,麗二邊以望遠鏡窺探邊回應。水羽視線從大屋轉向旁邊的男子。

「我也一樣。但我想知道,樺鬼給 神無烙印時——那時候發生了很多事。」

「你這樣說的意思是?」

放下望遠鏡,麗二看著水羽。

「當時他母親去世了。」

「母親,樺鬼?」

「嗯,享年九十一歲。」

水羽用力點點頭。鬼族比起血緣關係更加重視個體的能力。父親跟母親是怎樣的出身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個體的能力,因此樺鬼才能得到「鬼頭」之名。

但因為血液中殘存的本能,鬼多數會對施與烙印的新娘產生愛情。原本喜好單獨行動的鬼們會在鬼之里共同生活也是為了新娘。為了消除被突然帶到鬼之里的新娘的心理壓力,鬼們甚至建立了學校以保護新娘。但也經常有例外的事情。

從這點來看,樺鬼矛盾行動的原因與其說是「新娘」,不如說是「母親」吧。

光晴睜大眼睛。說到母親的話就是——

「……戀母?」

「我想不是。但時間太巧合了。母親一死,不久後樺鬼也失蹤了——那時候神無也得到了烙印。」

「戀母!!」

「都說不是了。樺鬼不是為了這種事失蹤一年的人。」

麗二對水羽的話感到疑惑。儘管只是簡要的報告,但水羽太清楚了。身處學園的他很清楚學校內發生的事情,但沒有特意去收集校園外的情報。

「水羽你很清楚的樣子呢。」

麗二試探性地問,水羽嘆息。

「是的,因為我住在這裡差不多十年。」

他指著樺鬼的本家。少年靜靜地凝視大屋。

「樺鬼是個麻煩的傢伙,因此總讓人生氣。儘管被選作庇護翼時我非常高興。」

這次輪到水羽手中的望遠鏡發出慘叫。難得調動來的新望遠鏡,卻因為光晴跟水羽而發生不同程度的損壞。

「你們之間有什麼聯繫?」

光晴尖銳發問,水羽往後退一步才回答:「我父親的庇護翼就是樺鬼的父親,因此守護我母親的就是樺鬼的父親。雖然是最下層的鬼,但他跟我父親志同道合、關係很好。因為家中無人照顧,所以我就到他家住了一段時間。」

「呃……水羽的父親是?」

水羽瞥了一眼麗二不悅地說:「綺杉總馬。去退治鬼卻沒有回來,跟拿著雉刀的光晴同類的放浪男子。」

「什麼啊,同類……雉刀?!難道是當時違反刀槍法的男子!?笑著追殺別人,完全不講道理危險度太大而被捉拿的男子?」

「是那男人不知收斂。」

水羽鬱悶地說。

「是嗎,那恐怖的兄台是水羽的父親——咦,姓氏不一樣?」

沒注意話題偏離了真確方向,光晴認真地思考。離開鬼之里後長期沒回來的光晴似乎完全習慣外界的氛圍,忘記了鬼族的習慣。

「光晴你是習慣外頭的風俗了吧。鬼之里的孩子法律上基本都是私生子。」

「嗯,跟隨母姓是一般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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