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三個望遠鏡角度一致地緩緩移動。鏡頭上映射出被櫻花樹包圍的大屋,上頭的景色偶爾改變。
「分頭監視會比較妥當吧。」
「要先確認神無在哪裡。但大屋的寬敞度遠超想像呢。」
「鬱悶,我們應該先看一次大屋的布局圖吧?居住人數……數不清。庇護翼眾多那麼新娘的人數也不少了。神經病啊。」
「神無在幹什麼呢。」
放下望遠鏡開始熱烈討論的麗二和光晴聽到水羽這樣說。兩人拿起簡易桌子上的望遠鏡,同時看向水羽的方向。
「哪裡!?」
「那邊。」
「到底在哪裡啊!?」
「那邊啦!」
四處游移的望遠鏡終於停下來。
「真的真的,神無——!?」
滿足地下上晃動的望遠鏡,猛然往前突出。嶄新光滑的鏡頭映射出走下山坡時狠狠摔到的少女的樣子。當少女再起來時,腳步一滑又摔下去。
「她穿著木屐呢。」
「穿那東西走山道也太亂來了。」
「不如去問問她吧?」
「……麗,為什麼這時候你還開玩笑?」
「啊,看來能走。」
神無抓住附近的樹榦站起來,小心地邁出步伐。
「一開始到水琴窟,然後就是地牢嗎?」
水羽以望遠鏡窺視著,低聲說,光晴放下望遠鏡凝視少年的側臉。
「一開始……你從什麼時候發現她的?」
「剛才而已。」
「你胡說!」
「說了就不算監視了。」
「為什麼?」
「大家一起看著同個地方就沒有監視意義了。」
「呃……」
「而且要按照規律行動。」
「什麼規律。」
「你也聽到聲音了吧,像琴聲那樣很特別的。那是水琴窟。把瓶子埋在地面下,水滴進去時就會造成迴音。所有新娘都會對此感興趣。坐牢是本家流行的歡迎儀式……新娘害怕而且討厭老爺子,但想不到自己有危險老頭子會來救自己,果然老頭子對新娘也是毫無抵抗力呢。」
面對光晴的質問,水羽指著庭院一角,然後指著遠一點的小房子。為他的話所折服的光晴歪著腦袋,皺起眉頭。
「……你很清楚呢。」
「嗯。」
奇怪地盯著點點頭的水羽,光晴現出一臉難以接受的表情,但還是再次拿起望遠鏡。神無在雜草叢生的小島上前進,終於來到一個竹編的欄杆前。回到水琴窟的某處,她不管腳步傷痕纍纍,熱切地盯著水琴窟上的石頭。
「神無的腳擦傷了。」
「我拿著急救箱過去吧。」
「麗,麗,先耐心點看下去。」
「急救箱本家也有。」
少女興緻勃勃地俯視著石頭——然後遠處有三個同樣興緻勃勃盯著少女的人影。
「……怎麼說呢。」
平常總愛穿白衣的男人這次換上便服,把望遠鏡放在胸前,對並肩觀察別人家情況的兩人說:「我們像偷窺狂。」
「是為了世界和平。」
「是觀測野生鳥類。」
兩個極端的回答讓麗二苦笑,光晴重重地嘆口氣。
「不行,我這裡被樹木遮擋了,看不清楚。」
「狀況太惡劣了。」
本來他們要闖入大屋,說明情況之餘保護神無。鬼頭已經屢次想要傷害自己的新娘了,採取必要措施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們可以輕易守護神無,但必然會增加不少議論和奇怪眼光吧。
新娘應該是在珍愛中長大,被施與烙印的鬼深愛著得到幸福。然而只有神無踏上了前所未有的道路。
為了不讓沒有感受過別人溫情的少女再受傷,他們只能什麼都不說。
「絕對不可能撤退。」
「我沒打算撤退。」
光晴理所當然地低喃,水羽點點頭。然後不約而同說出結論。以神無為中心移動望遠鏡停在某處。
「發現樺鬼。」
「那傢伙在做什麼?」
「睡覺。」
把望遠鏡舉高到眼睛位置,光晴跟水羽看向同個方向。正如水羽所說,岩石堆中的草地上正躺著一個熟悉的男子。從那溫吞的氣氛來看,真的是睡覺了。
「到草地上去吧。」
「太起眼了,光晴,要下手就應該在夜晚。」
麗二不苟言笑地說。他對主人的動向沒興趣似的,望遠鏡只是對準神無所在的方位。
「就算夜襲,但房子那麼大,樺鬼的房間——」
「啊,我知道,沒關係的。但單純的鬥毆也無法解決問題。」
「傻瓜才會鬥毆呢。」
聽到光晴的話,水羽終於放下望遠鏡。但視線還是投向大屋那邊。
「樺鬼不是一直沒挑選新娘嗎。」
「但他也對其他女人出手了吧?」
「……嗯。當時他突然提及新娘的事情……你們不覺得太奇怪了?」
「不覺得。因為他隨便選新娘,不管對方死活。」
「那別迎接她到鬼之里不就好了。既然沒人知道,那就一直別管她了。但樺鬼卻把神無叫喚來了。」
「麻煩。」
「是啊,樺鬼不是認真選擇神無的吧?」
「那麼——」
光晴手中的望遠鏡發出輕微的悲鳴。
「既然選擇了為什麼不派遣庇護翼!?十六年來放任不管,讓她身心俱傷,為什麼偏偏要這時候才呼喚她!?如果只是因為她還活著所以呼喚,我絕對不會原諒他!」
「他的做法的確讓人無法認同。」
認同憤怒的光晴的觀點,麗二邊以望遠鏡窺探邊回應。水羽視線從大屋轉向旁邊的男子。
「我也一樣。但我想知道,樺鬼給 神無烙印時——那時候發生了很多事。」
「你這樣說的意思是?」
放下望遠鏡,麗二看著水羽。
「當時他母親去世了。」
「母親,樺鬼?」
「嗯,享年九十一歲。」
水羽用力點點頭。鬼族比起血緣關係更加重視個體的能力。父親跟母親是怎樣的出身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個體的能力,因此樺鬼才能得到「鬼頭」之名。
但因為血液中殘存的本能,鬼多數會對施與烙印的新娘產生愛情。原本喜好單獨行動的鬼們會在鬼之里共同生活也是為了新娘。為了消除被突然帶到鬼之里的新娘的心理壓力,鬼們甚至建立了學校以保護新娘。但也經常有例外的事情。
從這點來看,樺鬼矛盾行動的原因與其說是「新娘」,不如說是「母親」吧。
光晴睜大眼睛。說到母親的話就是——
「……戀母?」
「我想不是。但時間太巧合了。母親一死,不久後樺鬼也失蹤了——那時候神無也得到了烙印。」
「戀母!!」
「都說不是了。樺鬼不是為了這種事失蹤一年的人。」
麗二對水羽的話感到疑惑。儘管只是簡要的報告,但水羽太清楚了。身處學園的他很清楚學校內發生的事情,但沒有特意去收集校園外的情報。
「水羽你很清楚的樣子呢。」
麗二試探性地問,水羽嘆息。
「是的,因為我住在這裡差不多十年。」
他指著樺鬼的本家。少年靜靜地凝視大屋。
「樺鬼是個麻煩的傢伙,因此總讓人生氣。儘管被選作庇護翼時我非常高興。」
這次輪到水羽手中的望遠鏡發出慘叫。難得調動來的新望遠鏡,卻因為光晴跟水羽而發生不同程度的損壞。
「你們之間有什麼聯繫?」
光晴尖銳發問,水羽往後退一步才回答:「我父親的庇護翼就是樺鬼的父親,因此守護我母親的就是樺鬼的父親。雖然是最下層的鬼,但他跟我父親志同道合、關係很好。因為家中無人照顧,所以我就到他家住了一段時間。」
「呃……水羽的父親是?」
水羽瞥了一眼麗二不悅地說:「綺杉總馬。去退治鬼卻沒有回來,跟拿著雉刀的光晴同類的放浪男子。」
「什麼啊,同類……雉刀?!難道是當時違反刀槍法的男子!?笑著追殺別人,完全不講道理危險度太大而被捉拿的男子?」
「是那男人不知收斂。」
水羽鬱悶地說。
「是嗎,那恐怖的兄台是水羽的父親——咦,姓氏不一樣?」
沒注意話題偏離了真確方向,光晴認真地思考。離開鬼之里後長期沒回來的光晴似乎完全習慣外界的氛圍,忘記了鬼族的習慣。
「光晴你是習慣外頭的風俗了吧。鬼之里的孩子法律上基本都是私生子。」
「嗯,跟隨母姓是一般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