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色使者 第二節

就算鈴響了,教室內還是一片熱鬧,神無獃獃地看著空置的座位。

「怎麼那麼突然呢。我還沒跟小貢說過話呢。」

「聽說到海外去了。如果是英國我也想去看看,但沒住宿費呢。」

「倒是有旅費。」

「我知道!」

「能說英語嗎?」

「蠢材!人類靠的不是語言,而是以心靈溝通!」

「怎麼像一些危險宗教呢。要不要漂浮在空中呢?」

缺了一個人的教室跟昨天一樣熱鬧,話題中心是貢國一——消失的轉校生。暑假時才轉進來的男子早上到輔導室跟老師說,因為父母關係要緊急轉校,這個消息讓班上的人都覺得滿可惜的。

預料之外的狀況讓神無臉上血色盡失。

如果國一的傷勢比預料中輕,他憑藉自己的力量離開了那地方,也許她就不會那麼擔心了。如果今天看到他在教室,應該就能安心了。最起碼神無沒想過國一會轉校。她深信幾天或者幾個星期後國一就會回學校了。

腦海浮現出在幽暗森林中,渾身是血卻互相打鬥的男女,不由自主顫抖起來。蔓延在被雨水濡濕的地面上的鮮血太過鮮明,不詳預感跟不安充斥著胸口。

神無看到冷笑的四季子,頭腦更加混亂。這樣的狀況下,為什麼她還能處之泰然呢?儘管傷了人卻還是沒有絲毫後悔的樣子,甚至還邊對神無投以蔑視的微笑邊跟朋友聊天。神無卑微地希望昨天的事只是一場夢,拿出放在書包中那有著奇異笑容的人偶,用力咬著唇。如果是夢的話,人偶不該在這裡,不會被雨水淋濕了。

「神無?」

突然被喊到名字,神無回過神。以平常語氣搭話的水羽走過來,神無知道自己奇怪的舉動引起他注意了。包圍著四季子的幾個女生是當然的,甚至教室內各自和友人談笑的學生也注意著四季子,發現這一幕,神無不寒而慄。

她緊張地放好書包,雙手包裹著人偶。

「你的樣子很不妥呢。發燒?我跟你去保健室吧?」

水羽彎下腰湊近神無問。然後像對待小孩子似的,用手固定她後腦勺,以額頭貼著她。被固定姿勢的神無無處可逃,只能緊握著人偶在心底慘叫,全身僵硬。

她知道四周的騷動。

「看來沒發燒呢。太疲倦所以才會嘆息吧?」

「水羽!!」

一句話讓談笑風生的教室瞬間變得水凈鵝飛。一個同班同學抓住水羽的手腕,強行把他從神無的身邊拉開。

「別太接近朝霧了。女生——」

「女生怎麼了?你說杯葛現象嗎?」

儘管他的微笑宛如天使般清雅,但跟平常不同,水羽揮開那人的手繼續說。

「我覺得沒所謂。就請大家別在繼續幼稚的行為好嗎?」

他笑著說出挑釁般的話,同班同學驚訝得一直舉著手忘了收回。恐怕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水羽吧。想要看看大家啞然的表情同時,神無明白了自己座位四周不自然空闊所代表的意義。

早就司空見慣的光景。因為太習慣所以完全沒發現不妥的狀況。

同班同學親切地跟她說話,只是在轉校第一天,然後又轉變成神無體驗無數次的模式。她按住胸口站起來。是因為烙印的影響招來大家的反感嗎,還是因為某人的某種意圖而被孤立呢,她無從得知。但繼續留在這裡,不止是自己連水羽都會被孤立,她不希望那樣。儘管自己早就習慣如此待遇,但不能把無辜的人也牽扯進來。

「謝謝你。」

神無以只有水羽聽得見的低沉聲調道謝,沒管他的挽留,走向教室出口。

「你去哪裡啊?快要上課了。」

想要走出教室的神無,撞上進來的桃子,停下腳步。她含糊地對吃驚詢問的桃子點點頭,就這樣跑到人聲鼎沸的走廊。聽到身後傳來的議論聲,她不由自主回頭看向教室,知道現在回去不是好辦法。回去的話,水羽又會為了保護她而跟同學起衝突,那姿態讓一般學生不解,不知道三翼求愛經過的鬼們肯定會心存疑問。

解釋得不好必然招來好奇。想到現在這個解說無用的情況,和依然對自己展示出強烈拒絕神色的樺鬼,她的心情就不由自主變得晦暗。在上課之前還是在某處消磨一下時間,然後再回去上課對大家都比較好吧。

比起明顯的敵意更讓人痛苦的,也許是害怕牽累自己朋友的心情。以前生活中完全沒設想過的存在,現在卻給予了她無限勇氣。為了不給他們增添麻煩,她走下樓梯想找個休息的地方。確認四周安全後,她慎重地沿著走廊前進。在無數次遇險經歷後,不知不覺變得神經質是她可悲的習慣了。

她的視線投向窗外。外頭是一片寬廣的綠色,還有幾個栽種著各式花朵的可愛花壇。跟外形華美的路燈配套的長凳,鋪設整齊的人行道,所有一切總讓她聯想到公園。鬼之里高中的庭院舒服得讓人感動。如果能確保人身安全,儘管走來走去蠻累的,她也會覺得休息時間到庭院散散步是不錯的生活方式。

神無停下來,眺望著風景,這次看的不是花朵,而是行走於有著巨大綠色樹冠的櫻花樹叢中的人影。穿著套裝的男人站在樹下,若有所思地環視著四周。

那熟悉的身影讓神無吃驚不已,慌忙回頭跑下樓梯。她喘息著朝庭院飛奔過去,但想到自己穿著室內鞋猛然停下。

什麼東西滑過眼前,在她身旁敲起了鈍重的響聲。她反射性地看了那地方一眼,後退了一步,眼前再次閃過某東西,這次是刺在她眼前的樹榦上。

——第二把。

神無倒抽一口氣,隱身在校舍的陰影中。第三道聲音很快就在身邊響起。

她稍微扭轉頭,看到刀柄飛過眼前。從刺入高度來判斷,刀子襲擊的目標是她的頭部。本以為刺進泥土的刀子力道會稍減,但還是入木三分,告訴敵對者被刀子刺中就不是輕傷了。

神無全身顫抖。因為經歷過無數次生命危險,她瞬間就明白這行為表達了比厭惡更嚴重的情緒。著蘊含著明顯的殺意。神無得出如此結論的瞬間。

「鬼頭的新娘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呢。」

某處傳來低沉的聲音,她睜大眼睛。

「省去不少功夫呢。」

穿著黑色西裝的壯年男子淡淡地說道。睨視著驚訝的神無,男子拔出釘在牆上的刀子。

「刀刃上塗抹了什麼,真噁心……縱然不見蹤影,也會讓人明白他有多狡猾。就算九翼在此也是束手無策呢。你也很辛苦啊。」

男子瞥了一眼變色的刀刃,毫不掩飾語帶同情地說。

「車子呢?」

男子平靜地一問,另外一道聲音回答「馬上來」。

神無視線從男子身上移開,不由得啞然。不知何時,幾個跟眼前男子一樣穿著黑色西裝、紫色襯衣、系著黑色領帶的男子整齊排列,在神無面前形成人牆,氣勢銳利地環視四周。

「請跟我們走。」

男人淡淡地開口,語氣不含任何諮詢感覺。

「哪裡……」無法理解狀況的神無問道,男人輕輕一笑,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鬼頭的本家。」

男人邊語氣僵硬地對混亂的神無說,邊揮揮手。

聽到複數個引擎啟動的聲音,樺鬼睜開眼。躺在蓄水塔陰影中,眺望急劇變化的雲朵流逝的他撐起身子,但又覺得特意去打探發生什麼事很麻煩,再次躺下來。蟬鳴聲叫人心煩氣躁,但緩緩吹拂的風像被森林冷卻過一般,讓人感覺舒服。

樺鬼嘆口氣,眯起眼睛。扭轉頭看到幾輛工程車停在職員宿舍門前,工人正從被毀壞的房子中拿出行李來。

但某件事卻跟他預料中不同——心裡湧上的不舒服感覺讓他坐起來。

昨晚百無聊賴到森林去,然後從職員宿舍到學校途中突然回頭看到的都是同一個少女。一接近,就只有殺意的人。

一直都想殺掉她,但守護她的鬼們背叛了樺鬼的期望,結果反而成了抑制他的存在。

應該生氣的。只要稍費力氣就能奪走她的性命,現在卻只能壓抑著自己。不甘心與憤怒充斥頭腦。心懷怒火站起來的樺鬼發現有腳步聲靠近,設置在屋頂上的唯一一個出入口的門被推開,來者是一群穿著黑色西裝、噁心紫色襯衣、系著黑色領帶男子。

「想要幹什麼?」

樺鬼的聲音自然而然地僵硬起來。接二連三走上樓梯的男人們的服裝相當礙眼。黑衣男子們完全不在乎樺鬼滿腔怒火的問話,快步前進,一共前來了十二個人。

「很久不見了,鬼頭。忠尚大人讓我們來轉告您。」

包圍著樺鬼的人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開口。

「滾回家去。我已經厭倦你的醜聞,若不遵從就強制把你帶回去。如果你想出醜就隨便你。」

氣氛瞬間改變。承諾讓他入讀鬼之里高中的男人,現在卻擅自決定一切,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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