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黃無法理解狀況,心情激動。
新娘會害怕是無可厚非的。畢竟鬼打破人世倫理,無視人世規則,無視被選定的新娘的意願,就這樣把新娘搶過來。就算身體無奈留下,心裡還是無法接受,異常生氣,悲嘆自己命運也是常有的事。
對,新娘嫌棄鬼的實例並不罕見。甚至還是常有的。
但鬼們很有耐心地展開勸說。鬼之里高中就是為了舒緩離開父母的新娘們的勞苦,然後說服她們留下的設施——到訪鬼之里高中的新娘們接受施以烙印的鬼的守護,漸漸適應鬼世界的生活。
應該是這樣的。
「請你等一下!!新娘還沒沐浴完畢——鬼頭!」
雖然覺得奇怪但沒時間去多想了。
鬼不會傷害自己的新娘。鬼守護新娘幾乎是一種本能。尤其是強大的鬼,經常都對新娘絕對服從。出現在萌黃眼前的男子,繼承「鬼頭」之名的男子,而且還傳說是歷代鬼頭中最強的男子,不可能傷害自己的新娘。
「鬼頭!」
——應該不可能的。
神無只是因為事出突然而害怕罷了。事實上,萌黃以前也因為突然要結婚而不安和混亂、甚至憤怒過。但知道對方的誠意後就敞開心扉接受了。萌黃以為自己的未來跟神無的未來會重合的。
但樺鬼身上沒有安穩的氣質。萌黃想到之前聽過的醜聞,明白他是一個到處惹火頭的男人。只要他站著就能迷惑女人,挑釁男人。但是萌黃以為他對新娘會不同。過去的鬼頭也是那樣,比誰都深情地愛著自己的新娘,萌黃一直這樣相信。
但是看到眼前的光景,完全背叛了她的預料。
神無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緊皺著,全身發抖。她甚至連悲鳴都發不出來,死心似的盯著自己的手。
渾身散發出異樣的威迫感,鬼更加用力抱住新娘,萌黃知道他要吃神無了。
「鬼頭——!!」
危險。這樣讓他回房間去的話,鬧女只會得到痛苦。明白這一點,萌黃捉住樺鬼的手臂。
橫抱著神無,漠然走著的樺鬼,轉頭看著萌黃。
那金黃的眼瞳中只有怒火和嚴苛。
「別妨礙我。」
「不,我不能讓你繼續走。」
萌黃主意已決,嚴肅地說。
「請你放開新娘。我不能把新娘子交給現在的你。」
「——麗二的新娘嗎?好膽量。」
樺鬼眯起眼睛,緊盯著勇敢面對人人畏懼的壓迫感的萌黃。如果只是持著麗二的庇護,被他盯一會兒就落跑了吧。但萌黃還是站著不動。她以配得起麗二庇護的強悍,毅然地抬頭。
樺鬼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想死?」
「你想要以沾血的手抱新娘子嗎?如果你希望,就那樣做吧。我是不會退讓的。」
萌黃毫不猶豫地宣告。樺鬼眯起的雙眼中盈滿殺氣,渾身顫抖的神無閉著眼睛,悄悄呼一口氣,睜眼看著萌黃:「萌黃,沒事的。」
少女揚起一抹夢幻的微笑。儘管臉色蒼白得讓人難以相信她的話,但卻仍以必死的覺悟對萌黃說:「我沒事的,所以……」
這狀況下反抗樺鬼,不知是受輕傷就可以解決,甚至會多了一具屍體吧。萌黃感覺到神無想要守護自己的心意,捉住樺鬼的手自然就鬆開了。
「謝謝你。」
神無放心似的舒了口氣。
——這女生。
萌黃圓瞪雙眼。直到那背影消失在樓梯後頭,她還是一動不動。
感覺到那尖刻的視線,神無嘆口氣。
「有死亡的覺悟了?還是希望更加痛苦?」
神無沒有回答那嘲諷,再次盯著宛如白紙般的自己的手。
疼痛不斷增加。這就是伴隨死亡而來的東西嗎,只是會劇烈痛楚嗎,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神無在心底低喃。
她知道死亡的痛楚。世界從來不曾優待她。總是有慾望跟憎惡對神無招手。正因為明白這一點,她才會扼殺自己的感情。
「無聊的女人。」
樺鬼沿著樓梯往上走,粗暴地踢開旁邊的門。神無知道樺鬼在一間堆積著無數箱子、陰暗的房間中脫下鞋子,赤腳他在地板上。對他來說,這婚禮肯定不是為了歡迎她而舉行的儀式。
他就這樣走出房間,穿越充滿皓朗月色的走廊,一腳踢開右手邊的門。
神無的肩膀被搖晃。
映入嚴重的是噩夢的延續——絕望的光景。寬廣的室內擺放著近乎方形的床和液晶電視,還有一些日用品之類的。
「對初夜有什麼期望?鬼頭的新娘?」
「我不是鬼頭的新娘。」
她揚聲抗議,瞬間被粗暴地擲到床上,身體泛起劇烈的疼痛讓穿著陌生和服的神無呻吟出聲。她做起來想要逃走,但馬上又被粗暴地壓下去,再次沒入床鋪中。
「擁有我烙印的女人不是鬼頭的新娘?那麼——」
「不……!」
奮力想要推開男人的手被固定在頭頂上。挽得美麗的頭髮也被弄亂,散落在床墊上。
「你不是鬼頭的新娘的話,那這烙印是什麼?」
樺鬼強行拉開她的衣帶,灼燒肌膚的疼痛讓神無無法呼吸。樺鬼扒下純白的禮服,知道看到隱藏在禮服底下的傷痕才停下動作。
盛開在白皙肌膚上的烙印是非常奇特的傷痕。但還有一些細微的傷痕把柔軟肌膚都掩蓋住了。
神無緊閉眼睛,不敢看他。
「當然嗎……明明死了比較好。」
「你殺死我就好了。」
神無清晰地說出期望。沒有不解與恐懼,她遊走的視線跟樺鬼交匯。
死了就能從痛苦中解放出來的話,不必再次受到傷害的話,就算現在多疼痛她都能忍受。甚至連金黃色的眼瞳都不覺得害怕了。
樺鬼眯起眼,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笑聲,手慢慢向下。他以冰冷的手分開了凌亂和服衣擺下的細白雙腿。
「很遺憾。」
樺鬼冷酷地看著睜大眼睛的神無,殘忍地笑著。
「新娘是生孩子的道具。我沒必要浪費十六年。」
意識到他的意圖,神無無言地看著自己身上的男人。
殘酷的人。
胡亂烙印,十六年來都希望她死,最後還若無其事地把自己眼前活生生的女生歸納為「工具」的鬼的後裔。
想死。一直一直都希望死,但卻活了下來——並不是因為渴望如此的未來。
「我……」
心底就算遇到絕境還是要拚死守護性命的本能警鐘敲響,大喊著不能說出那句話。
神無盯著樺鬼的眼睛,不顧警鐘的鳴叫。
沒有比這更慘的噩夢。只要她說一句話,噩夢就完結了。語言不過是死亡的導火線。
「我——」
喉嚨中的詞語突然吐不出來。
「我無法生你的孩子。」
終於按照想法把話吐出來,她卻不由得覺得諷刺。
選擇了這樣差勁的女人作為「新娘」到底是出了什麼差錯呢?應該有很多女人迷戀這個危險殘忍得讓人聯想到鋒利刀刃的男人,但他卻不知道為何選擇了自己。
「無法生?」
樺鬼以低沉得宛如地底傳來的聲音質問,想要得到她的確認。
握住她脖子的樺鬼的手,力道更強。
「生——」
神無的發育比別人要遲緩。
同年紀的少女們開始進入女性階段,身體曲線自然會變得圓潤。儘管不是熟透的果實,但仍有一絲曲線起伏的她們的身體,跟神無的太不同了。
經常躲在房間中,極力避免跟外界接觸的少女。身高比標準要矮,但也算是正常。但也許因為成長停頓吧,體重完全沒有增加過。
女人們看來,她的身體非常瘦弱,瘦弱得不值得妒忌。
而發育的遲緩不止是外表。
身為「鬼新娘」的少女,對樺鬼來說是生育孩子的「工具」。但她——
「我沒有生理期。所以生不了你的孩子。」
停止發育的身體,連嫁人的資格都沒有。
「……無法完成工作的作用嗎?」
嚴苛瞬間變成殺意,刺痛皮膚的怒火直朝神無燒去。
事到如今,她很明白。原本他就不需要她,沒有男人會把無用的東西放在身邊。他沒有馬上殺死她就算是仁慈了吧。
冰冷的手放在她脖子上,漸漸加重力道。神無只是靜靜地看著想要殺死自己的男子。閃耀著金黃色的美麗眼瞳中只有殺意與怒火。樺鬼盯著覺得終於換來輕鬆,全身放鬆力道的她,眼瞳中發出奇妙的光芒。
凍結般的眼瞳深處隱藏著某種感情。類似悲傷類似動搖的不可思議感情,跟樺鬼毫不相稱的苦惱神色。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