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員宿舍是四層建築,外部裝修很華麗。跟學生生活的南北樓同樣是紅色煉瓦建築,其入口有著兩個不自然的物體。大大敞開的玄關供職員使用,而距離那玄關遠遠的有另外一個小入口——神無就被帶到了那入口前頭。
「接下來要神無一個人進去了。」
被水羽突然響起來的話嚇到的神無,求救似的看著麗二,而他卻困惑地點點頭。
下定決心吧。
——應該是那樣的,但她卻停下了腳步。儘管渴望死亡,儘管有著必死覺悟,但恐懼還是讓心底一片漆黑。那鬼不會溫柔地殺死她,肯定會比任何人都殘忍地笑著,然後把她推下地獄。
「神無。」
麗二的聲音讓神無更加緊張。
「我……沒事。」
神無顫抖地回答,捉住了冰冷得雞皮疙瘩全冒出來的門把。她靜靜地吸口氣,扭動門把,伴隨著輕微的響聲。
「歡迎光臨。」
門後傳來柔和的聲音。出現在吃驚的她面前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高雅女性,正沖著她微笑。笑得眯起來的大眼睛、濃淡適宜的口紅塗抹在優美的嘴唇上,女人的整體給神無一種圓潤感覺。
可以肯定,女人在這房子里已經超過二十年以上了吧,全身散發出安穩的氣息。
「期待您的到來已久。」
對方笑著深深鞠躬讓神無吃驚之餘是無限困擾。
「萌黃,之後就拜託你了。」
「是,請交給我吧。」
被稱為萌黃的女人對麗二點頭。確定室內沒有太大危險,神無走進去,背後馬上傳來關門聲。
「沒事的,不用那麼害怕。沒有人會把你吃掉的。」
神無慌忙回頭,身邊傳來輕柔的聲音。回頭一看,發現萌黃溫柔地盯著自己。神無困惑地張張嘴,視線到處打量建築物內部。明明是進入職員宿舍建築內,但神無的左手旁——本以為是長長通道的地方,竟然是一面妨礙前進的牆壁。
神無啞然地環視四周,包括把寬闊走廊等間隔開來的門、毫無生活感的空間。
「職員宿舍的構造有點不同。儘管外表上都處於同座建築物,但這牆壁後才是學校職員生活的地方,而我們現在身處的房間其實在另外建築中。儘管也有共同的領域,但基本上沒有任何往來,請放心。」
神無再次看著牆壁,萌黃似乎發現她的疑問,邊催促她往前走邊說「那是內部裝修。」
「一樓是大浴室跟食堂,還有麗二大人的房間。」
「……麗二大人。」
「是,麗二大人。」
神無低喃,萌黃爽脆地回應。萌黃毫無疑惑的斷言讓神無收起想要詢問的事情。
「二樓是書房和娛樂室,還有光晴的房間。三樓是客房和水羽的房間。」
能得到大人稱呼的好像只有麗二。神無總算了解了。
「四樓是『鬼頭』的房間。」
萌黃繼續解說。神無無法說出「那裡也是自己的房間嗎」這個問題。她只是邁著沉重的腳步,跟隨在萌黃身後走著。很快就看到四樓的玻璃了。
有人影在動。很多很多的人影。
纖細的人影像重合在一起似的,邊緣有點模糊不清。
「聽說了嗎?鬼頭的新娘,據說身邊沒有庇護翼呢。」
「那個女孩子肯定很慘了。」
「明明是鬼頭的新娘。」
「前路黑暗的新娘,可憐啊。」
他們在說什麼。高亢的女聲從塗滿艷麗口紅的唇瓣中吐出惡意的攻擊說話。
「聽說她今天被襲擊了。到底她有多漂亮啊?」
「被襲擊然後呢?怎樣呢?」
「聽說被庇護翼救了——」
「真遺憾。如果被吃掉就好了。除了自己的新娘,鬼對其他女生都不會溫柔呢。」
「既然是鬼頭的新娘,肯定比任何女人都美味吧?」
輕盈的聲音因為妒忌而扭曲。
沒必要特意去探聽什麼。這樣的話——她已經習慣了。罵聲、憎惡、羨慕、妒忌這些話她都已經聽厭了。
「他們很快要舉行結婚典禮了吧?」
「嗯,對對。」
「她會是穿得起白無垢的人嗎——?」
「安靜!」
萌黃猛然一喝,那些刺耳的呢喃就中斷了。正在發獃的神無被萌黃的聲音引回現實,視線轉向敞得大大的玻璃窗戶。
四個女人受驚地全身僵硬。看來是沉迷著討論沒有發現萌黃的到來。
「請你們慎言。」
萌黃的一句話就讓女人們垂下頭,紛紛跑開了,每張美麗的臉都因為悔恨而扭曲,但很快又對萌黃背後的神無露出鮮明的一笑。
那是名為嘲笑的笑容。
那表情說明她們一眼就判斷鬼頭的新娘不如自己。那是蔑視對手,為自己的優越感陶醉不已的表情。
「新娘要清潔身體,去準備。」
聽到萌黃的吩咐,女人們邊瞄著她邊往裡面走去。
低沉的嗤笑聲不絕於耳。
「那個……」
「很抱歉,讓你聽到失禮的話了。」
神無慌忙搖頭。想要解釋自己早就聽慣了這些話,卻沒有明顯說出口,反而說:「這裡是?」
「大浴室。」
萌黃迅速回答,背對著神無。她把玻璃門推開,那裡是寬廣的更衣室。極端討厭被人看到自己身體的少女只看到過公寓中那狹窄的更衣室和浴缸,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寬廣的浴室。
「個人房間也備有浴室,但大家多使用這裡。」
萌黃說著,拉開裡面的玻璃門,神無更加驚訝。
的確是大浴室。雖然說是個人所有也實在太寬廣了。對從沒看到過這樣設備的神無來說,那跟泳池差不多大的浴室,不斷湧出泡沫的熱水,洋溢著硫磺香味的岩石風呂,甚至還有桑拿室,完全是個未知的世界。
「我一個人進去就可以……」
穿著淡薄和服的女人們往她靠過來。神無臉色蒼白地對萌黃說,但女人們更快地包圍住她。
「你說什麼呢?」
「要快點了,不然趕不上了。」
「別客氣哦?」
「不用害羞的,我們都是女人。」
虛偽的笑臉往她貼來,女人們紛紛朝她伸出手來。
她們是知道的。沒有庇護翼守護的新娘,生活該是如何凄慘。至今都沒有一個能保持乾淨之身。神無的存在肯定是異常稀有、引人注意——歪曲的執念讓女人們發出驚訝的叫聲。
「她在發抖?真是奇怪。」
蒼白怯懦地想要逃離現場的姿態,儘管可憐但更加滑稽,讓女人們的嗜虐心更加強烈。在她們面前的絕對不是符合喜好美麗女生的異形樺鬼會選擇的對象,甚至連選擇的價值都沒有。然而這樣的女生卻以最高位置的「鬼頭新娘」身份來到鬼之里了,被重點守護、愛護下長大的她們竟然比不上那個狼狽滑稽的女生。
——無法原諒的屈辱。
女人們的臉因醜陋的笑容而扭曲,邊動手去掉討厭的神無的衣服。正因為她一臉恐懼與慘白的神色才會遇到這樣的報復吧。不斷重複,沒完沒了。她沒有慘叫著求助人,是不希望跑過來的人類會被捲入麻煩中。
「哎呀,怎麼那麼丑啊?」
看到隱藏在制服下的皮膚,女人們陶醉於優越感中,傲然地笑了。白色肌膚上密密麻麻的傷痕,把神無的過去告訴了她們。
骯髒的女生,不適合當鬼頭新娘的腐敗新娘。
女人們的眼中傳遞出這樣的信息。
「你以為自己能變成幸福的新娘嗎?」
女人們嗤笑。
神無眼前看到的是,心頭有鬼的「鬼之新娘」們。脆弱地跌坐在地上的神無,以手臂環抱著自己無處可逃的身體。
平常她儘可能不接近有哪怕一點點危險的地方,那是她唯一能保護自己的方法。不然會受到多大的痛苦,她非常清楚。
以前的她應該不會來這裡的。
「難看死了。快點——」
這樣的地方絕對有人會對她顯露敵意。
「難看的人是你們。」
一道凜然的聲音響起,似乎要把混合著侮辱的聲音都打消掉。女人們慘叫著蜷縮起身子,暖暖的水珠在更衣室飛散。
「被妒忌迷惑的女人真是讓人看不下去。我沒有潑你們冷水已經是優待了。」
握著木製古風水桶的萌黃,眼神銳利地看著四個女人。她把水桶中剩餘的熱水潑向她們。女人們只是看著萌黃,什麼都說不出來。
「請你們出去。這是神聖的儀式,不能被你們醜陋的妒忌弄髒。」
萌黃指著玻璃門。
「但是——」
「出去。你們還想繼續受辱嗎?」
不容否定的口吻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