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14 悲喜

世界上有不少痛苦,然而最大的痛苦是:想從黑暗奔向動人心魄、又不可理解的光明時,那些無力的掙扎所帶來的痛苦。

——謝德林

往常,顏曉晨的月經都很準時,一般前後誤差不會超過三天,但這一次,已經過去十天,仍沒有來。

剛開始,她覺得不可能,她和沈侯每次都有保護措施,肯定是內分泌失調,也許明後天,月經就來了,可是兩個多星期後,它仍遲遲沒有來。顏曉晨開始緊張了,回憶她和沈侯的事,她開始不太確信——除夕夜的那個晚上,他們看完煙花回到家裡,沈侯送她上樓去睡覺,本來只是隔著被子的一個接吻,卻因為兩人都有點醉意,情難自禁地變成了一場纏綿,雖然最後一瞬前,沈侯抽離了她的身體,但也許並不像他們想的那樣萬無一失?

顏曉晨上網查詢如何確定自己有沒有懷孕,方法倒是很簡單,去藥店買驗孕棒,據說是98%的準確率。

雖然知道該怎麼辦了,但她總是懷著一點僥倖,覺得也許明天早上起床,就會發現內褲有血痕,拖拖拉拉著沒有立即去買。每天上衛生間時,她都會懷著希望,仔細檢查內褲,可沒有一絲血痕。月經這東西還真是,它來時,各種麻煩,它若真不來了,又各種糾結。

晚上,顏曉晨送沈侯出門時,沈侯看顏媽媽在浴室,把她拉到樓道里,糾纏著想親熱一下。顏曉晨裝著心事,有些心不在焉,沈侯嘟囔:「小小,從春節到現在,你對我好冷淡!連抱一下都要偷偷摸摸,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咱們結婚吧!」

沈侯不是第一次提結婚的事了,往常顏曉晨總是不接腔,畢竟他們倆之間還有很多問題要面對:沈侯的爸媽強烈反對,她和媽媽正學著重新相處,她欠了十幾萬債,沈侯的事業仍不明朗……但這次,她心動了。

「結婚……能行嗎?」

沈侯看她鬆了口,一下子來了精神,「怎麼不行?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拿著身份證戶口本,去任意一人的戶籍所在地就能登記結婚。我的戶口在上海,你的在老家,你請一天假,我們去你老家註冊一下就行了。」

顏曉晨有點驚訝,「你都打聽清楚了?」

沈侯拉起她的手,指指她手指上的指環,「你以為我心血來潮開玩笑嗎?我認真的!你說吧!什麼時候?我隨時都行!」

「你爸媽……」

「拜託!我多大了?婚姻法可沒要求父母同意才能登記結婚,婚姻法上寫得很清楚,男女雙方自願,和父母沒一毛錢關係!」

「可我媽……」

「你這把年紀,在老家的話,孩子都有了,你媽比你更著急你的婚事。放心吧,你媽這麼喜歡我,肯定同意。」

這話顏曉晨倒相信,雖然她媽媽沒有點評過沈侯這段時間的表現,但能看出來,她已經認可了沈侯,顏曉晨咬著嘴唇思索。

沈侯搖著她說:「老婆,咱們把證領了吧!我的試用期已經夠長了,讓我轉正吧!難道你不滿意我,還想再找一個?」

顏曉晨又氣又笑,捶了他一下,「行了,我考慮一下。」

沈侯樂得猛地把她抱起來轉了個圈,她笑著說:「我得進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說:「快點選個日子!」

顏曉晨笑著捶了他一拳,轉身回了家。

因為沈侯的態度,顏曉晨突然不再害怕月經遲遲沒來的結果。她和他真的是很不一樣的人,她凡事總會先看最壞面,他卻不管發生什麼,都生機勃勃,一往無前。雖然他們都沒有準備這時候要小孩,但顏曉晨想,就算她真的懷了孕,沈侯只會興奮地大叫。至於困難,他肯定會說,能有什麼困難呢?就算有,也全部能克服!

顏曉晨去藥店買了驗孕棒,準備找個合適的時機,悄悄檢測一下。

因為是租的房子,家裡的櫥櫃抽屜都沒有鎖,媽媽打掃衛生時,有可能打開任何一個抽屜柜子,顏曉晨不敢把驗孕棒放在家裡,只能裝在包里,隨身攜帶。

本來打算等晚上回到家再說,可想著包里的驗孕棒,總覺得心神不寧,前幾天,她一直逃避不敢面對,現在卻迫不及待想知道結果。根據說明書,三分鐘就能知道結果,她掙扎了一會兒,決定立即去檢測。

拿起包,走進衛生間,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很私密,應該沒有問題。她正看著說明書,準備按照圖例操作,手機突然響了,是程致遠的電話。上班時,他從沒有打過她的手機,就算有事,也是秘書通過公司的辦公電話通知她。顏曉晨有點意外,也有點心虛,「喂?」

「曉晨……」程致遠叫了聲她的名字,就好像變成了啞巴,再不說一個字,只能聽到他沉重急促的呼吸,隔著手機,像是海潮的聲音。

顏曉晨儘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柔和,「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我有點事想和你說,一些很重要的事。」

「我馬上過來!」

「不用、不用!不是公事……不用那麼著急……算了!你不忙的時候,再說吧!」

「好的。」

程致遠都沒有說再見,就掛了電話。顏曉晨覺得程致遠有點怪,和他以前從容自信的樣子很不一樣,好像被什麼事情深深地困擾著,顯得很猶豫不決,似乎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看看手裡的驗孕棒,實在不好意思在大老闆剛打完電話後,還偷用上班時間干私事,只能把驗孕棒和說明書都塞回包里,離開了衛生間。

雖然程致遠說了不著急,但顏曉晨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看看他。沒有坐電梯,走樓梯上去,樓梯拐角處,她匆匆往上走,程致遠端著咖啡、心不在焉地往下走,兩人撞了個正著,他手裡的咖啡濺到了她胳膊上,她燙得「啊」一聲叫,提著的包沒拿穩,掉到了地上,包里的東西掉了出來,一盒驗孕棒竟然撒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燙著了嗎?」程致遠忙道歉。

「就幾滴,沒事!」顏曉晨趕緊蹲下撿東西,想趕在他發現前,消滅一切罪證。

可是當時她怕一次檢測不成功,或者一次結果不準確,保險起見最好能多測幾次,特意買了一大盒,十六根!

程致遠剛開始應該完全沒意識到地上的棒狀物是什麼東西,立即蹲下身,也幫她撿,一連撿了幾根後,又撿起了外包裝盒,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在撿什麼,他石化了,滿臉震驚,定定地看著手裡的東西。

顏曉晨窘得簡直想找個地洞把自己活埋了,她把東西胡亂塞進包里,又趕忙伸出手去拿他手裡的東西。程致遠卻壓根兒沒留意她的動作,依舊震驚地看著自己手裡的東西。

顏曉晨想找塊豆腐撞死自己,都不敢看他,蚊子哼哼般地說:「那些……是我的……謝謝!」

程致遠終於反應了過來,把東西還給她。她立即用力把它們全塞進包里,轉身就跑,「我去工作了!」

咚咚咚跑下樓,躲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她長吐口氣,恨恨地敲自己的頭,顏曉晨,你是個豬頭!二百五!二百五豬頭白痴!

她懊惱鬱悶了一會兒,又擔心起來他會不會告訴沈侯或她媽媽,按理說程致遠不是那樣多嘴的人,可人對自己在意的事總是格外緊張,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呢?難道要她現在再去找他,請他幫她保密嗎?

顏曉晨一想到要再面對程致遠,立即覺得自己腦門上刻著兩個字「丟臉」,實在沒有勇氣去找他。

糾結了一會兒,她決定還是給他發條微信算了,不用面對面,能好一點。正在給他寫信息,沒想到竟然先收到了他的消息。

「你懷孕了嗎?」

顏曉晨狠狠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給他回覆:「今天早上剛買的驗孕棒,還沒來得及檢查。」

「有多大的可能性?」

這位大哥雖然在商場上英明神武,但看來對這事也是完全沒經驗,「我不知道,檢測完就知道結果了。」

「這事先不要告訴沈侯和你媽媽。」

呃……程致遠搶了她的台詞吧?顏曉晨暈了一會兒,正在敲字回覆他,他的新消息又到了,「我們先商量一下,再決定怎麼辦。」

顏曉晨徹底暈了,他是不是很不高興?難道是因為她有可能休產假,會影響到工作?身為她的僱主和債主,他不高興是不是也挺正常?可不高興到失常,正常嗎?

顏曉晨茫然了一會兒,發了他一個字:「好!」

程致遠發微信來安慰她:「結果還沒出來,也許是我們瞎緊張了。」

顏曉晨覺得明明是他在瞎緊張,她本來已經不緊張了,又被他搞得很緊張了,「有可能,也許只是內分泌紊亂。」

「我剛在網上查了,驗孕棒隨時都可以檢查。」

顏曉晨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位大哥了,「嗯,我知道。」

「現在就檢查,你來我的辦公室。」

顏曉晨捧著頭,瞠目結舌地盯著手機屏幕,程致遠怎麼了?他在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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