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逝者如斯 第八章 對攻

李湯的到來讓王崎很詫異,更詫異的是我讓這個新來的衛尉節制兩個曲。僅僅以李湯的馳射將軍銜,統領兩個曲是低了些。不過史君毅在信中將李湯寫得有如武聖再世,應該不會錯。有些人就是要給他機會,雖然這種機會比較殘酷。

我讓陰松子將我軍奪下文安、藍山的消息傳了出去。李彥宗的反應是將駐守平涼的叛軍又拉回了平涼。這也是我的本意,只要軍旅調動就要耗費,不光耗費糧草,還在消磨士氣軍心。我故意放著平涼不去,一來不想逼他太甚,乃至李彥宗困獸猶鬥,二來便是要慢慢磨他軍心士氣。

「明相,這些俘虜如何處置?」王崎問我。

我昨夜就已經想好了,道:「告訴他們不要對抗王師,凡是有想立功贖罪的,打散了編入各班。凡是想回家的,發五百錢讓他們回家。」

「就放他們走?」

「嗯,放他們走,都是大越子弟,能不殺便不要殺了。」

「那是否要如在高濟一般……」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兩眼射出了寒星,但是我明顯聽到自己聲音冷了:「你去過高濟么?」

「小、小將未曾……」

「既然沒去過,知道什麼!」我喝道。

「小將知錯了。」王崎跪下謝罪。

「軍令既然下了,便去執行,廢話連篇。」我沉聲訓了句,繼續埋頭地形圖。

王崎連忙出去了,真不知道為什麼王寶兒會把他推薦給我,其實王寶兒軍中幾個校尉都是可造之才。不過轉念一想,我似乎也太凶了些。雖然我對高濟的事忌諱莫深,但是帳下的兵將卻都以那些殺戮為榮。王崎也沒有惡意……

「師兄,那天找你忘記說了,」師弟興緻高昂地跑了進來,「一起去藍山游山吧。」

我放下筆,道:「游山?現在……」

「別管軍務了,你也該休息休息。」師弟上來推我。

我動了心,不過想到當前軍情一日三變,千萬不能讓人找不到我,故堅持道:「不可,三軍統帥不能輕離大帳,你自己玩去吧,不過可要記得早些回來。」

師弟鬆開手,笑道:「好啊,你不去正好,我若是來不及回來,你要走也不必等我。」

「你要玩幾天?」

「呵呵,難說,或許半日便回,或許半月不歸,貧道去也!」師弟高唱著不知什麼曲調又如一陣風般跑了。

我微微搖了搖頭,算計著糧草調度,以及何時進兵。兵法說不戰而屈人兵,乃是善之善者也,可惜太不容易做到了。李彥宗還沒有退避的跡象,傅羿那邊還是在固守。我不知道五泉山上到底有多少囤糧,居然能讓他守那麼久。

「來人,傳行走大人。」我對門口的兵士道。

不一時,陰松子來了。我問他五泉山的地勢,他也只知道個大概。兩軍交戰,沒有相士會去戰場,的確難以打探。我皺了皺眉頭,又問:「李彥宗還沒有退避的跡象?」

「回明相,還沒有。反而聽說他從平涼又調了一批軍糧馳援五泉山,您看我們是否要去截斷他?」陰松子說著,比了個手刀。

調糧?李彥宗的軍糧是囤在平涼的?不會吧,上次羅田去他家兜了一圈,並沒有說有大軍囤糧的跡象。而且若囤在平涼,他膽子哪有那麼大,居然敢調全軍離開平涼?

李彥宗在玩什麼花樣?

我撫須長考,莫非是李彥宗軍中無糧,假意從平涼調糧穩定軍心?但是從文安縣繳獲的軍糧看,只是後備糧庫,絕非能夠供應大軍的主糧倉。

「你去打探,把隴右翻過來也要給我找到李彥宗到底把糧食放在哪裡。不過照我看,此處必定地廣人稀,交通順暢,距離五泉山不會超出五日到十日路程。不過五泉山附近再沒有其他縣城能囤積三萬大軍的糧草了……」

「大人不必憂心,卑職定然會儘快打探回來。」陰松子說完就告退了。

我讓人推我出了大帳,四處看了看,和幾個休息著的兵士聊了聊天。不少人只是看著我行禮、傻笑、答非所問,因為在他們眼裡,我是宰相,是大人,甚至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我不知道自己在軍中有這樣的威信是好是壞,反正當年街頭打架的時候,我們講究的都是義氣,而不是畏懼。有時候我很想和兵士們建立起義氣,據我所知,鄭歡、石載、蕭百兵都是義氣統兵的將軍,尤其是鄭歡,雖然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卻能替受傷的兵士唆膿,這點我就做不到。

光憑這點,鄭歡的名號就能伴隨著「名將」兩字流傳千古。

想起這些人,不禁又想到了自己在北疆播下的種子。有些日子沒有收到北疆的消息了,不知此番逆起,北疆會有什麼動作。不過沒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我不急著知道北疆的狀況,相信孫士謙竇眾卿他們都能處置妥當的。

眼下得儘快進軍五泉山,天水府倒已經不急了,從李湯那裡得來的消息,可以想見現在是史君毅韓廣紅兩人在玩弄蠻兵於股掌之上。而且蠻兵也不帶許多輜重,都是掠奪為主,這次圍城未破自己反被圍了,估計沒幾天也就要餓死了。

兩天來,陰松子都不知去了哪裡。我有些擔心他會不會臨陣倒戈,不過聽說他走的時候只帶了幾個兵士,一應行李物件都在,看起來不像是叛逃。我也自問待他不薄,該是自己多心了。

只是我等不下去。

今天放在我營仗里的沙盤是從藍山攻打五泉山北麓的路線圖。此行若是快的話,不過三日路程,可說是極近。照王崎的話說,我們已經等於是在五泉山山門口了。不過就怕有人中途截擊,都是矮山,山路又窄,一旦被人伏兵,我恐怕凶多吉少。

好在已經派出了大量探馬,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又過了兩天,回來的探馬說李彥宗在山上布了暗哨,但是一見我方的探馬便退了,並沒有伏兵。反倒是李彥宗的本陣在五泉山與白塔山的山口布下陣勢,似乎想與我部於彼處決戰。

我自信已經細細讀了沙盤,卻猛然跳出個白塔山,不禁愣了一下。再去沙盤上細找,果然發現有一處凸起的沙堆,卻沒有標出名字,招來斥候一問,果然就是白塔山。說是山,其實不過就是個大些的土堆,上面有白塔一座而知名。

說是五泉山與白塔山的山口,更像是白塔山是五泉山山口凸起的一個膿包。真要大軍壓上去,恐怕不必繞過白塔山,一鼓作氣就能衝過去了。我用如意敲著手心,招來王崎,李湯。

「兩位將軍,你們可知道李彥宗布的是什麼陣?」我問他們。

「列的是犄角營,大帳設在白塔山頂。」王崎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那本陣有多少兵力?」我又問。

「探馬報的是五千之眾,東西兩個山口各駐兵一萬。」王崎說的不很自信,因為這些戰報只要是將軍都知道了,他一定在想我問這些的用意。

「李將軍,你說呢?」我問李湯。

「明相,據探馬回報,確是如王將軍所言。」李湯看了王崎一眼,回我道。

我覺得李湯也不算是莽撞蠻將,微微笑道:「若是我軍不攻東西兩個犄角,直攻白塔山,你們覺得攻得下來么?」

王崎並足抱拳道:「明相,小將只需領三千驍勇,定能攻下白塔山。」

「要多久?」我追問。

王崎微微心算片刻:「三個時辰!」

「勇將,」我笑了笑,轉而問李湯,「若是李將軍用兵呢?」

「小將……只需兩千精銳,兩個時辰,定能攻下叛軍大帳!」李湯雖是新來的,卻不讓王崎,而且兩人隱隱有了競爭的味道。

「兩位將軍,若是貴部攻山的時候,東西犄角合攏圍攻貴部,如何是好?」

「明相自然不會看著叛軍犄角合攻我部。」王崎笑道,笑得有些尷尬。

「對啊,」我一拍如意,「李將軍也是這麼看的吧?出去抓個兵士過來問問,誰相信我會坐看子弟送死?既然我軍連個兵士都知道我不會,李彥宗領軍大將,會那麼傻么?」

「明相……」

「很簡單的事實,」我指著沙盤,「我軍先鋒攻山,余部牽制其東西兩軍,使其首尾不能相顧,中腹暴露,此戰毫無懸念,便是派些鄉勇都能取勝!李彥宗會那麼傻么?」

「明相,李彥宗不過倚仗自己是宗親,紙上談兵之輩……」

「住嘴!」我喝止王崎,「為將者,豈能平白猜測?你可知道李彥宗為人?」

王崎一愣,連忙低頭賠罪。

我也覺得罵得狠了,平了平氣,道:「李彥宗此人,我在山南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我只是蔣棟國大帥帳下布衣幕僚,見此人對大帥亦是舉止桀驁,頗有不服之態,可知其氣傲。再者,宗親子弟,有多少從軍的?本朝不重武將,宗親寧為五品朝官,也罕有去從戎的。但是李彥宗呢?非但領了兵,領的還是山南的兵!山南是什麼地方?貧苦之地!他為何要去那裡?因為山南西出是坐大的西域王李彥亭,北上是諸藩國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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