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或躍在淵 第二章 忍辱負重

章儀把頭枕在我的胸口,全身貼在我的身上,我感覺得出她沒有穿衣服,不知所措。

「不許說話,聽我說。」她又說了一遍,「我知道你沒有睡著,每天你睡著時我都會坐在你身邊,看著你,摸摸你,你從來不打呼嚕,呵。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但是你一直躲我,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可你為什麼不肯娶我?」

我聽出聲音里的凄涼,正要開口,突然被她的手捂住了。

「聽我說!」

我只好點點頭。

「你知道嗎?皇太后要把芸兒姐姐指給你,我也知道芸兒姐姐和我一樣愛你,但她有皇太后的賜婚,我卻誰都靠不住……所以我要自己來找你,我要你娶我,因為我實在不能沒有你啊。」章儀說著抽泣起來,淚水打濕了我的中衣。

我伸手摸著她的頭髮,想讓她安靜下來,被她讓開了。

「我不要你照顧我,我知道我任性,我知道我沒有芸兒姐姐賢惠溫良,我還知道你看到芸兒姐姐以後一定會愛上她,嗚嗚,你個見異思遷的大壞蛋!」章儀說著突然在我胸口捶打起來,而且頗為用力。

我差點再次吐血,若是沒被匈厥古人殺了反倒被她殺了那不是太冤枉?而且還是因為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子……

「誰是芸兒?」我終於忍不住問道。

一隻柔軟的手又堵住了我的嘴:「不許裝!我知道你們認識,唉,算了,男人有三妻四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為什麼就是不要我?你到底嫌棄我什麼?我什麼都可以改……」說著又哭了起來,「我只要跟著你就滿足了,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總要趕我走!為什麼啊!」

我突然發現自己的鼻子有些酸,眼眶裡的淚水打轉,壓低聲音道:「我不是嫌棄你。可我真是配不上你……」

「你誰都配得上!本來,我從軍也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本事,若是真像人家說的,你毫無將才,讓爹爹枉死,那我就一刀殺了你!不過我親眼見你打倭奴,親眼看到你坐在城頭吹著風……當時你眉頭緊鎖的時候,我恨不得上來問你,為什麼仗打贏了還不開心。現在我懂了……你不知道的,你在講兵法的時候,我就立在帳外。我偷偷看你,聽你講,兵書上的幾個字你就能講出一大堆道理,還有那麼多戰例,一點都不藏私,當時我就佩服死你了……」

「不過你打仗從來沒有怕過,為什麼不敢接受我!倭奴那麼凶你都不怕,為什麼就怕我!」她又回到了那個要命的問題。還沒等我回答,她已經繼續說下去了。「我知道你因為殘疾而介懷,但是我真的不介意啊,我愛的是你,不是你這具皮囊。」

「但我恐怕命不久矣……」我的眼淚終於出來了。趁著她手離開的空當,說出了自己也不願面對的事實。

「我不管,你活著一天,我就要跟你一天,你不會比我早死,我一定會早你一步。因為我怕,我怕這個世界上就我一個人……」

我吸了口氣,不知說什麼好,道了聲:「傻孩子。」

「而且你不能再趕我走了。」她往上蹭了蹭,附在我耳邊吹了口氣,小聲道:「奴家的身子也讓你看到了,還讓你親了奴家的小嘴,就連貞潔也都給你了,你不能始亂終棄。」

我心裡一跳,共浴、親吻算不得什麼,只是最後那句……「我什麼時候……」

「就是現在……」

匕首挑開了我的衣服……

兩人都是平生第一次,所以有些麻煩,只是女子在出嫁之前都會有人教,所以比之男子要強些。我不知道是自己的貞潔被她取走了還是她的貞潔被我奪了,不過一切都無所謂,就中滋味不是童男能明白的。突然想起韋白當日的詩句:「但得醉中趣,勿為醒者傳。」不禁笑了出來。

「你醒了?」章儀大概被我弄醒了,梨花帶雨的臉龐更顯嬌艷。

我撫弄著她如絲綢一般的長髮,道:「你再歇息一會吧,我要走了。」

「不可以。」章儀抱住我的脖子,「奴家疼得半死,你說走就走?太狠心了。」

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溫柔鄉是英雄冢,差役來叫我時,被我以身體不適為由趕走了,原定要去見匈厥古人的計畫也推到了日後。什麼百姓,什麼王命,就讓我輕鬆一天吧。我對自己說。

章儀很滿意我的做法,在我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嬌笑道:「奴家本是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攤上你這樣的木頭夫君,只好自薦枕席了,真是羞死人了。」我忍不住嘲道:「小生罪過,居然帶著十數萬人闖入了小姐家的二門。」

章儀勾住我的脖子,嘆聲道:「唉,總算如願以償,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不由逗她:「聽小姐這個口氣,莫非有什麼煩惱?」

章儀貼著我的臉,道:「當然啦,比如,現在最大的麻煩就是,我不會梳少婦的髮式……」

我笑了笑,摟著章儀一直等到天色大亮才穿衣起身。

不知誰說的色是刮骨鋼刀,我卻感覺渾身的輕鬆,看看章儀,初沾雨露,更顯得婀娜多姿。

「夫君想用點什麼?」章儀還是梳了少婦髮髻,似乎變了一個人。

「用你。」我玩笑道。

「你壞死了。」章儀欺身靠在我懷裡,小聲道,「奴家痛死了,不過,你若真的要……可要溫柔著些……」

「我還不夠溫柔的嗎?是你讓我大……」我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她捂住了嘴巴,自然還是用她的嘴。

等我真正動身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後了。

章儀終於聽話地呆在家裡,織布!

當時我差點嚇傻了,她的手居然還會拿梭子。

「看什麼看?你的衣裳不也是我做的嗎?」章儀很滿意我吃驚的樣子,卻又不甘自己被看作什麼都不會。聽她這麼一說我也才想起在高濟時她的確給我做過一身衣裳,笑道:「娘子神乎奇技,是以學生吃了一驚,別無他意,別無他意,呵呵。」

章儀熟練地飛舞著梭子,道:「雖然我沒有芸兒姐姐那麼手巧,可也算是不賴了。等你回來,再給你添件正服吧,還是要那種古式的么?」

我忘記我說了什麼,反正阿諛奉承的話一股腦地從嘴巴里流了出來,逗得她差點打翻了織布機。這又讓我想起當年和夥伴偷於寡婦家櫻桃被抓住時的情形,當日於寡婦也被我逗得笑得肚子疼,最後還給了我一把松子。

在車上顛簸著,我難得由衷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股軟軟的笑意一直等我找到了匈厥古人大帳才退去。

進入草原後,我一直被壯闊的景象深深吸引。一望無際的草原,半露著黃色的乾草,沒有化去的雪一灘灘堆積著。遠處的青山像是正在下雨,霧氣蒙蒙一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好江山,原本就是我華夏族的領土,現在卻淪為異邦。

若是我能收復這片土地,未來的史書也會給我立傳嗎?

遠處的馬蹄聲轉眼就到了跟前,身上的皮衣皮帽標誌他們是匈厥古人。我見他們都背著弓箭,以為他們是兵士,忙讓隨從用匈厥古語告訴他們我們是大越的使者,要見他們的單于。

那些人圍著我們轉了幾圈,嘰里咕嚕說了些什麼,指了個方向,轉眼就又跑得無影無蹤了。

「大人,他們說這是匈厥古東院大王的轄地,要見單于得往西走半個月才能到單于台。不過,再往北走兩天就能到他們東院大王的王庭。」隨從道。

我點了點頭,道:「去他們的王庭。」轉而又嘆了口氣,道:「匈厥古的騎兵果然來去如風,當日我在西域見石載將軍的騎兵日行三百里已經嘆為觀止了,現在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隨從笑道:「大人,他們還不算是匈厥古的精銳騎兵呢。匈厥古人打仗時全民皆兵,平時只有數千人的騎兵算是精銳。那些人都是族中的勇士,不必打獵。匈厥古語叫做『戈應』,直接翻過來是草原之鷹的意思。」

我捻須道:「戈應,枕戈以應,血氣十足啊。你似乎對匈厥古很熟,聽說你以前是軍中雜役?」

那隨從笑道:「大人,小人小時候被匈厥古人虜去做豬崽子,就是養大了當奴隸賣。後來被武將軍救了回來,投了軍伺候武將軍。」

我大奇:「你是武將軍的親兵?」那人點了點頭。我又問:「那你怎麼不在軍中了?」那人道:「實不相瞞,小人犯了軍令,本是要處斬的,後來武將軍放了小的一條生路。小人不敢忘將軍十年善待之恩,是以這次自願請求隨大人出訪,為打敗匈厥古盡犬馬之勞,以報將軍於九泉之下。」

我點了點頭,道:「要打敗匈厥古並非遙遙無期,只是定非一日之功啊。」

「大人,聽說大人用自己的寶貝換來甄刮皮的糧食,全燕雲的百姓都欽佩您。小人不才,卻在匈厥古生活了十五年,願意跟隨大人左右,還望不棄。」那人磕了下頭去。我對匈厥古一無所知,正在找這種人才,欣然道:「本官定不會委屈了你,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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