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鳴器——漢化佛教的報時器與唄器系統 第五節 漢化佛教寺院中的鼓

鼓是全世界各時代各民族都使用過的擊鳴器。它用途廣泛:

時王即命群臣擊鼓宣令。(《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葯事》卷十三)

(2)更用來作報時器;

(3)軍中用以鼓舞士氣、節制進退等;

(4)集合群眾時用之;

(5)報警時用之;

又見佛子,定慧具足。以無量喻,為眾講法。欣樂說法,化諸菩薩。破魔兵眾,而擊法鼓。(《法華經·序品》)

鼓的種類繁多,大小、形狀各異,製造原料也有金屬、玉石、木與皮等等。各時代各民族所造百花齊放,多彩多姿。

我們在前面講過,釋迦牟尼佛叫弟子集合時,打犍槌集眾。這犍槌是梵文Ghanta的音譯。我們也講過,犍槌大約指的是木梆或金屬報時器。早期佛經翻譯中,可能也有把鼓譯作犍槌的,但是,據研究,梵文中表達「鼓」的詞語有好幾個,翻譯時,越來越不把Ghanta譯作鼓,而把鼓和犍槌區別開來。譯作鼓的,梵文中大致有三個詞語。一個是Bheri(音譯也作「陛哩」),這是古代南亞次大陸一種罐狀的鼓。一個是Dun-dubhi,這是一種大型的罐形鼓。還有一個是M-rdanga,是一種小型的鼓。據西洋人說,Bheri大致相當於西方的Kettle-drum(罐鼓),Dundubhi則為「大罐鼓」,Mrdanga則相當於西方的Tabor(小鼓)。不過在漢文佛經翻譯中,這些鼓統一譯成鼓,難於區別。只是在提到「大法鼓」「天鼓」的時候,人們會自然而然地想到,必定指的是大鼓啊!

燒殘絳蠟淚成痕,街鼓報黃昏。

這裡說的是:鼓是樂器之一。

前面我們講到,釋迦牟尼佛親自指導比丘擊鼓集眾,這樣作,主要是為了統一學習時間,正如現在上課按電鈴一般。佛經中所見,再有,就是召集僧眾吃飯啦:

還有行刑時擊鼓:

即便搖鈴、吹角、鳴鼓,普告城邑。(《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卷二十三)

擊鼓鳴槌,宣王教令。(《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卷九)

是時善行於其城內擊鼓搖鈴,遍告眾人:「我欲入海,有能去者,應辦糧食裝束隨行……」(《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卷十五)

可見,擊鼓是古代南亞次大陸一種公開宣告時集合群眾的用具。擊鼓,從古至今,在世界各地都是軍樂:

補充說幾句:「客沙彌」指新來的原非本寺院的沙彌,「次打」是輪班挨到打鼓的差使,「不知處」是不知道準確的時間(「處」在這裡義近於鐘點的那一「點」),「備豫一鼓」,是說各種鼓都應有一個備份。上面引文提到的那些鼓是什麼樣子,咱們就不知道啦。可知的是,那時寺院中備有不同式樣不同用途的多種鼓。佛在這裡的教示,是要把鼓安置在有屋頂的房子之內,以防天陰雨濕,鼓聲不起。這一點,後來的漢化佛教寺院是嚴格地執行了。

卜日出軍:象、馬、車、步四兵俱發,奮耀戈甲,椎鐘鳴鼓。出室羅伐城,往劫比羅國,誅滅釋種。(《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雜事》卷八)

按,中國古代出征的情況與此有類似之處,《左傳·庄公二十九年》:「凡師有鐘鼓曰伐,無曰侵,輕曰襲。」《國語·晉語五》中也說:「是故伐備鐘鼓,聲其罪也。」乃是公開宣戰。看起來,古代南亞次大陸出師也是如此。

時王即喚群臣:「卿今可于波羅尼斯城隍之處擊鼓宣令,作如是語:『國中所有一切人眾,從今已去,但是眾鳥不應傷損!』」(《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破僧事》卷十九)

王聞鹿至,敕諸城內賓士道路,掃灑燒香,捶鍾擊鼓,往迎鹿王。(《摩訶僧祇律》卷一)

時至今日,迎接貴賓時,有時也採取由青少年鼓樂隊等擊鼓歡迎之法。

諸比丘布薩時不肯時集,廢坐禪行道。以是白佛,佛言:「應唱『時至!』若打犍槌,若打鼓,若吹蠡。」諸比丘便作金銀鼓。以是白佛,佛言:「應用銅、鐵、瓦、木,以皮冠頭。」不知誰應打,以是白佛,佛言:「應使沙彌,守園人打。」彼便多打。以是白佛,佛言:「應三通打!」打竟,懸著中庭。外人來,數打;……或雨濕,不作聲。以是白佛,佛言:「應舉屋下屏處。」有客沙彌次打,不知處,失時節。以是白佛,佛言:「舊住人應打。」「聽蓄僧鼓、和鼓、四方僧鼓,備豫一鼓。」(《五分律》卷十八)

時有人犯王事,反縛兩手,著迦毗羅華鬘,打鼓唱令詣其刑處。(《摩訶僧祗律》卷三十二)

惟願天人尊,轉無上法輪。擊於大法鼓,而吹大法螺。普雨大法雨,度無量眾生。我等咸歸請,當演深遠音。(《法華經·化城喻品》)

又見一輿,以青黃赤白繒彩嚴飾,而用蓋之。吹螺打鼓,男女大小,多諸人眾,四人共輿。復持柴火,逆前而行。復多人眾,隨輿而後,悲啼號哭,唱言:「父,父!兄,兄!主,主!」王既見已,告諸臣曰:「此是何物?……」諸臣答言:「此名為死!」(《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葯事》卷十一)

佛經中所見,古代南亞次大陸世俗社會間與擊鼓有關的事大略如上。釋迦牟尼佛是王子出身,對這些事想必是習見的了。但是,佛經中所見,他老人家言傳身教的古代南亞次大陸早期佛教中,使用鼓的時候卻是不多。主要用來集合僧眾,有如現代上課時打鐘或按電鈴一般:

時諸比丘不次第入,不次第坐,不次第食,不次第起,不次第去。有前入者,有行食時入者,有食竟入者。佛言:「應唱『時至!』」唱「時至」,聲不遠聞。是事白佛,佛言:「應打犍槌!」打犍槌已,亦不遠聞。是事白佛,佛言:「應打鼓!」打鼓時,在地打鼓,亦不遠聞。是事白佛,佛言:「在垛上打!」垛上打時,亦不遠聞。佛言:「應在高處打,使遠處得聞。」

春煙寺院敲茶鼓,夕照樓台卓酒旗。

釋迦牟尼佛對鼓的質料、擊鼓的人、安置鼓的地方等細節,也作了明白的教示:

已上宜各有常度,毋令失准。若新住持入院,諸法器一齊俱鳴。

潮聲迎法鼓,雨氣濕天香。(唐·沈佺期《白鶴寺》詩)

阿難!汝更聽此祇陀園中:食辦,擊鼓;眾集,撞鐘。鐘鼓音聲,前後相續。(《大佛頂首楞嚴經》卷五)

佛教還有「天鼓」之說,具體指的是安置在忉〔dao刀〕利天善法堂內的一個大鼓,又用來指稱諸天天人所持的鼓,那就不止一個了。

更有出殯時擊鼓:

古代南亞次大陸早期佛教使用鼓的情況大致如上所述。釋迦牟尼佛入滅後,居士中的有財有勢者,如帝王、貴族等,在修行、聽法、供奉時,有時也兼用世俗的儀式:

(烏場國)國王精進:菜食長齋,晨夜禮佛,擊鼓吹貝,琵琶、箜篌、笙、簫備有。日中已後,始治國事。(《洛陽伽藍記》卷五引《宋雲行記》)

時戒日王將還曲女城設法會也,從數十萬眾,在克伽河南岸;拘摩羅王從數萬之眾,居北岸。分河中流,水陸並進。二王導引,四兵嚴衛。或泛舟,或乘象。擊鼓鳴螺,拊弦奏管。經九十日,至曲女城……佛像前後各百大象,樂人以乘,鼓奏音樂……(《大唐西域記》卷五)

(洛陽建春門外)陽渠北有建陽里,里內有土台,高二丈,上作二精舍。——趙逸云:此台是中朝時旗亭也。上有二層樓,懸鼓,擊之以罷市。(《洛陽伽藍記》卷二「龍華寺」條)

又復西國大寺皆有漏水,並是積代君王之所奉施,並給漏子,為眾警時。下以銅盆盛水,上乃銅碗浮內。其碗薄妙,可受二升。孔在下穿,水便上涌,細若針許,量時准宜。碗水既盡,沉即打鼓。始從平旦,一碗沉,打鼓一下;兩碗沉,兩下;三碗,三下;四碗,四下。然後吹螺兩聲,更別打一下,名為一時也。即日東隅矣。更過四碗,同前,打四更。復鳴螺,別打兩下,名兩時,即正午矣。若聞兩打,則僧徒不食。若見食者,寺法即便驅擯。過午兩時,法亦同爾。夜有四時,與晝相似。總論一日一夜,成八時也。若初夜盡時,其知事人則於寺上閣鳴鼓以警眾。此是那爛陀寺漏法。又,日將沒時及天曉時,皆於門前打鼓一通。(《南海寄歸內法傳》卷三)

我們注意到,「寺上閣鳴鼓」的那個閣,似乎已經是鼓樓的雛形了。義凈還講到莫訶菩提寺和俱屍那寺等寺院用「漏」並打鼓的事,說那些「漏」都是國王所施。義凈很希望也能在中國的寺院中推行:「若能奏請置之,深是僧家要事。」可是,這件事終究沒有能在中國唐代的寺院中照樣施行。我們想,大約是由於有兩種阻力之故:

茶鼓長擊一通,侍司主之。

法鼓朗響,頌偈清發。(南朝宋·謝靈運《山居賦》)

唐代在京城長安,後來還推行到東都洛陽,厲行夜禁。天晚了,晝漏既盡,從順天門(神龍元年後改稱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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