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迷霧 第7節

在衡山路地鐵站的「來來往往」奶茶鋪,見到了洪本濤的合伙人——老抽。

諾諾對老抽這兩個字的印象始終停留在醬油上,媽媽炒菜經常用那瓶「草菇老抽」,味道不錯,才賣三塊錢一瓶。至於老抽這個人,諾諾想,大概他臉上會有一種醬油色吧。

面前的老抽,腦袋微禿,穿一件咖啡色燈芯絨西裝,裡面一件佐丹奴牛仔襯衫,抽紅雙喜煙,密密的鼻毛從鼻孔里鑽出來,腳上的皮鞋估計每周只擦一次,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還有幾個手指印。在上海,想保持皮鞋錚亮必須勤擦。

如果讓他做「草菇老抽」的形象代言人,效果應該不錯。

諾諾這麼想。

「洪本濤呀,他老婆自殺後,他就沒心思做下去了,嚷著要退股,我就把他的股份買下來了,自己做,我對這個奶茶鋪還是蠻有感情的,也蠻有信心的。

什麼?他還沒結婚?那也叫『老婆』,如今是同居時代,沒人在乎你結不結婚,重要的是睡在一張床上。

我還是嫌黃陂南路站的租金高,風險大,當初是他堅持要的,現在他走了,我就把那兒關了,現在是四家鋪子,衡山路、莘庄、萬體館和新閘路,生意馬馬虎虎吧,扣除每月雜七雜八的成本,最後落袋的不過五、六千塊,勉強糊口吧。」

「我們想找到他本人,你能提供一點線索嗎?」阿壺問老抽,老抽聳聳肩,顯得愛莫能助。

「我跟他是生意關係,生意結束了,關係就結束了,他在哪兒我怎麼會知道?他也不會告訴我呀。」說著,老抽撓了撓頭頂上禿掉的那塊,好象想起來什麼,「對了,那天在街上,看見一個必勝客送外賣的背影,我覺得挺象,因為他用腳把車閘踢開的動作很象洪本濤,別人都是一腳踹開,他是小心翼翼踢好幾下,好象怕踢壞似的,我喊了一聲『小洪!』,他大概沒聽見,騎上電瓶車就走了。」

老抽說著話,不時伸出舌頭舔一下嘴唇,給人的感覺好象他很口渴。

問了這麼多,怎麼不買上一杯?幫店鋪提高一點營業額也好的呀。

諾諾接受了暗示,馬上掏錢買了三杯蒟蒻奶茶,每人一杯,老抽嘴上客氣著:「哎呀,怎麼好意思?應該是我請客的!」一邊以最快的速度把粗粗的吸管往杯里一插,嘰哩咕嚕喝起來。

這個小姑娘還是蠻懂道理的,三杯奶茶不過十幾塊錢,我又不會白喝的,說一點洪本濤的花邊新聞給你們聽吧。

老抽的話就多了起來:「洪本濤這個人平時挺節省的,不搓麻將、不抽煙,偶爾喝罐啤酒,來去總是開一輛液化氣助動車,他老婆我見過一次,就在黃陂南路站的店鋪,外表挺文靜的,聽說是個醫生呢,看來人的外表跟從事的職業真有些聯繫呢。」

「你覺得他老婆會自殺嗎?」諾諾問老抽。

「哎呀,這種事情怎麼說得清楚呢?清官難斷家務事,不過嘛……」

老抽擠了擠眼睛,樣子有點狡黠。

「我是有老婆的,當然不是同居,結婚都十幾年了,你們是知道的,那種事情……就是床上那種事情,已經沒有什麼味道了,哪怕是完成任務都沒興趣了,所以嘛,我時不時在外面搞點小花頭,當然只是小花頭,采兩朵野花,聞聞香味就扔了,象我這種人決不可能去包二奶,一來捨不得開銷,二來萬一老婆知道了,她會一刀把我宰了的,象殺豬一樣,我老丈人以前在鄉下就是殺豬的。

我常去路邊的那種小髮廊,都是些外來妹,十八、九歲,二十齣頭,嫩著呢,讓她們敲背,如果要到位,一百五;打飛機就便宜了,只要五十,渾身上下給你摸個夠,嘿嘿,也不錯了……」

老抽毫無顧忌地講著,幾乎忘了面前還有女孩子,諾諾越聽越噁心,有心想走開,看了阿壺一眼,阿壺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在聽,十分好奇,聽到了一種從未接觸過的性體驗。

「我帶洪本濤去過幾次,剛開始的時候,他扭扭捏捏,一進去先把手機關掉,後來膽子大了,有時候他老婆打電話進來,他接聽,瞪著眼睛說瞎話,『嗯,我在莘庄的店鋪,正在清點營業款,好象少了一百塊,過會兒再給你打電話……』這小子,撒謊的本事比我強。

每次我都要求到位,真刀實槍地干,而他總是打打飛機,花個五、六十元,這小子真是財迷。」

「什麼叫打飛機?」阿壺忍不住問。

老抽剛要說,看見諾諾朝自己翻白眼,就把阿壺拉到一邊,小聲告訴他:「打飛機就是幫你手淫,一架直挺挺的飛機被打落下來,嘿,不知道是誰發明的詞兒,這麼貼切!」

阿壺算是長見識了。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他的興趣一下子沒了,我拉他去,他居然說,不願再碰那種只要花錢就給你摸個夠的女人,我告訴他某某髮廊新來了一位小姐,很豐滿的,他一點不動心,我就納悶,這小子,一定找到別的方式發泄了。」

「你指什麼?」阿壺問。

老抽嗤的笑了一聲,拍拍阿壺的肩膀:「小阿弟,你真是太嫩了,他有了別的女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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