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混亂 第5節

下午兩點鐘,杜咬鳳風風火火地出現在許太太的花店裡。

許國光暴卒後,許太太折價賣掉了「滬浙小廚」,不久,在那位老同學、賣地板的馬老闆建議下,開了一家花店,就在重慶南路的復興公園對面,店面不算大,生意倒不錯,許太太雇了兩個夥計,一個負責進貨,每日天不亮就出現在郊區的苗圃里,一個專門送花,她自己天天看店,接接電話,並不怎麼累。

事先,杜咬鳳跟許太太通過電話,她想看看許國光生前用的那隻手機。

丈夫死後,這隻西門子手機就給了上小學的兒子用,許太太自己有手機,聽說小孩子大腦尚未發育成熟,手機輻射對大腦發育不利,就把手機收了回來,一直扔在抽屜里。

許太太有點莫名其妙,杜咬鳳怎麼會突然對丈夫留下的手機感興趣,難道裡面有他們以前相互發送的簡訊息,內容非常肉麻?再怎麼肉麻,人都死了,許太太是不會吃醋的。

杜咬鳳從許太太手裡接過手機,道了聲謝,走出店就在人行道上仔細看起來,全然不顧從身後射來的鄙視目光。

手機里有一大堆收到的信息,杜咬鳳找到了其中的兩條,一條是「公開展示裸體」,內容相同,一字不差,另一條很簡單,只有兩個字「開門」,接收時間是午夜12點。

現在都清楚了。

下午三點鐘,《窗台上的Zoe》被小心翼翼從牆上摘下來,裝上原來的保護封套,一層牛皮紙,一層塑料紙,裝上四隻硬角,暫時放在樓上的儲藏室里。儲藏室有兩平方大,掛著冬天穿的衣物,羽絨衫、皮茄克、羊絨大衣,一打打的鞋盒,都是過了流行季的各色女鞋,還有立式吸塵器和幾件雜物。

杜咬鳳把畫背朝外,靠著一格一格的櫥櫃擱置好,想想又不對,不能讓它「面壁思過」,於是調過來,小心翼翼把畫擱好了,確定它不會倒下來,才拉上移門,燈自動關閉,儲藏室變成一團黑黝黝的空間,沒有一點光透進來,《窗台上的Zoe》肅靜地佇立在冥冥黑暗中。

十分鐘後,客廳里召開了一個三人臨時會議,比夫趴在沙髮腳下旁聽。

許國光和三文的死亡,女兒與阿壺的死裡逃生,迫使杜咬鳳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情況已經相當危急,那兩架撞坍世貿中心的客機,正在飛往紐約的途中。

擺在她面前的唯有兩種選擇,要麼在美術課上當裸體模特,要麼去「AK47」做人體彩繪模特。

剩餘的時間只有八小時,得趕快拿主意。

在諾諾與朴老師通電話後,前一種選擇被Delete了,因為今晚沒有課目。

Q先生接到諾諾的致歉電話,又一次莫名其妙,原以為諾諾會表示再來做一次,如果是這樣,Q先生當然求之不得,可沒想到,諾諾推薦了另外一個人,並再三強調,此人的身材保養得如何好,皮膚如何白皙,跟我相比,只不過年齡稍稍大了一點。

現在的女孩子,越來越教人看不懂了,她是不是改行了,當上彩繪模特的經紀人了?

肚子里這樣嘀咕,Q先生還是和顏悅色道,可以,把人帶來,讓我看一眼再作決定。

當Q先生看到杜咬鳳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原以為頂多是個二十七、八歲,或者三十齣頭的女人,沒想到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

幸好,杜咬鳳一直堅持去健身房跳有氧操,加上每周遊泳一次,身材保持得不錯,沒有太走樣,Q先生在猶豫了一番後,點了下頭,不過,他提出一個苛刻的要求:

把彩繪這一環節,從幕後搬到幕前來,就在酒吧的中央,讓顧客觀賞到彩繪的全過程。

這就意味著,模特必須一絲不掛站在酒吧里,肌膚的每一寸都曝光在眾目睽睽下,沒有色彩的遮蓋,整個過程至少兩、三個小時,相當漫長。

「每小時一百元,三小時三百元,怎麼樣?」

Q先生望著杜咬鳳,語氣很堅決,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另外,你必須交付五百元押金,如果你提前走人,我非但不支付酬金,還要扣除你的押金。」

吃一塹長一智,Q先生變得聰明了。

杜咬鳳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好端端的我,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就連做妓女,也沒付押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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