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許國光和三文 第3節

許太太大概是午夜零點三刻左右回家的。

她盡量做到輕手輕腳,在廚房吃了兩塊餅乾,喝了半杯牛奶,然後沖了一遍淋浴。

她和那位金華的同學一道吃了晚飯,看了場電影,那是一部拍得很糟糕的國產恐怖片,觀眾沒怎麼害怕,反而哄堂大笑了幾次,然後,去了他的公寓,坐了會兒,喝了杯咖啡。

她拒絕了他的性要求。她是這麼想的——

首先,她不想做一個不忠的妻子,這樣至少對得起自己和孩子,其次,等到掌握了丈夫與杜咬鳳的確鑿證據以後,再跨出這一步也不遲。

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許太太使用電吹風的時候,這樣想著。

吹乾了頭髮,掛好電吹風,她輕手輕腳走進卧室,沒有開燈,就脫去浴袍,穿著內衣鑽進被窩。

如果他醒了,提出性要求,我是決不會答應的,除非你把問題給我說說清楚。

然而,被窩裡的那一半卻是空的。

許太太打開床頭燈一看,卧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床頭燈的黃色調光反射在大衣櫥的鏡子上,使得卧室里呈現出一種詭怪的氣氛。

難道丈夫還沒有回來?不可能呀,門廳的鞋架上明明有他的鞋,他的衣服和皮包掛在客廳的衣架上,手機擺在床頭柜上。

許太太下了床,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先去兒子的房間,輕輕打開房門,房間里漆黑一團,有樣東西在一閃一閃。

她開了燈一看,兒子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閃一閃的是電腦顯示器的電源燈。她關了電源,那燈就不再閃了。

丈夫不在這兒。

許太太回到客廳,有些發獃,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朝牆上的鐘看了一眼,現在是凌晨一點二十五分。這種時候丈夫會在哪兒呢?會不會去小區的花園散步了?

這樣吧,我去陽台,朝花園裡張望一下,看看有沒有。

這樣想著,許太太穿過客廳,拉開通向陽台的玻璃移門,發現插銷沒插。

許太太知道,對這方面丈夫是很細心的,每晚臨睡前,都會檢查窗戶和陽台門,家中那扇防盜門,本來只有一道鎖,丈夫找來制門工廠,加裝了上中下三道鎖,固不可摧。

小區里曾發生數起入室盜竊案件,竊賊沿著落水管道往上攀爬,誰家的窗戶或者陽台門沒有關嚴,就會給竊賊可趁之機。

許太太帶著疑惑,走上了陽台。他們家住在六樓,從陽台望出去,小區的情景盡收眼底。花園裡靜悄悄的,沒有人散步。

真是奇怪,丈夫怎麼會失蹤了?

許太太的腳後跟觸到一樣東西,把她嚇一跳,回頭一看,丈夫竟然坐在陽台的地上,背靠著牆,身體蜷縮成一團。

「國光!你怎麼在這兒?」

許國光穿著睡衣,臉埋在膝蓋上,雙手抱腿,一動不動,這種姿勢讓人聯想起因為考試不及格害怕挨大人打的小學生。

許太太推了丈夫一下,許國光象團泥巴一樣癱軟下來,倒在陽台的地上,發出輕微的「撲」一聲。

他全身軟綿綿的,這種軟,許太太難以形容,好象一隻軟體動物。

許太太預感不妙,因為丈夫雙目緊閉,呼吸、心跳、脈搏都沒有了,驚慌失措的她跑回客廳,抓起電話撥了120急救中心。

事後,法醫在驗屍報告里這樣寫道:

許國光,男性,四十一歲,浙江金華人,在上海從事餐飲業

死亡時間:二零零三年九月二十四日午夜至凌晨

死亡地點:家中

死因:不詳

附註:死者全身的骨骼,包括頭顱骨、軀幹骨、上肢骨、下肢骨四大部分,總共二百零六塊骨頭,二十二處關節,全部呈開放性碎裂狀

法醫的結論是,死者在臨死前,受到了一股異常巨大的衝擊力。

根據現場勘查,家中物品完好無損,陽台上沒有任何搏鬥的痕迹,離許國光咫尺之遙,擺著一盆桂花,黃色的花蕾全部綻放,只要輕輕觸碰,花朵就會掉下來,試想一下,如果許國光遭到一股「異乎強大的衝擊力」,花肯定跟著遭殃,可這盆桂花毫髮無損,爭艷怒放。

這股「巨大的衝擊力」究竟從何而來,為什麼只對死者造成了傷害,未殃及周圍,著實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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