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S美術館的怪事 第8節

身為一館之長,陳子期有數種辦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幅畫從庫房裡弄出去。

三天後,這幅畫就掛在了陳館長家中的書房。

書房布置得有些不倫不類,寫字桌、背椅和書櫥是歐式的,沒有擺沙發,擺了一張紅木茶几、兩張紅木椅子,西面牆上掛著一幅書法,四個蒼勁的大字「難得糊塗」。這當然不是鄭板橋的真跡,是陳館長自己寫的。東面牆上掛起了一幅油畫,書法正對著油畫,頗有東西方文化對峙的含意。

此時此刻,陳館長捧著紫砂茶壺,品著龍井,欣賞著這幅油畫,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特別舒服,特別滿足,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只不過白撿了一幅畫,又不是名家之作,值得這麼興奮?

給畫中人戴上口罩,遮擋她的面部表情,實在是敗筆,但又不得不承認,口罩的出現讓人產生一種窺視欲,很想看看口罩後面究竟是一張什麼樣的臉。

與其叫《窗台上的Zoe》,不如叫《戴口罩的Zoe》更貼切些……

陳館長只是想想而已,他不會擅自改動一幅畫的名稱,作為美術館的館長,他懂得尊重知識產權。

陳館長寫了一塊小牌,貼在畫下方的牆上:

「布料油畫 《窗台上的Zoe》

作 者   不詳

創作年代  不詳

收藏者   陳子期」

他仔細研究了畫,這名女醫生胸前的銘牌上寫著「主治醫師 Zoe」,確定她的英文名字叫Zoe。為了加深理解,陳館長查閱了《新英漢詞典》所附英美常見姓名表,共收錄二千四百條。在Z一欄里只有九條:

Zane(贊恩)、Zangwill(贊格威爾)、Zelda(澤爾達)、Ziegler(齊格勒)、Zimmerman(齊默爾曼)、Zimmern(齊默恩)、Zinsser(津澤)、Zoe(佐伊)

二十六個字母,二千四百個姓名,用Z打頭的只有少得可憐的九個,看來用Z作姓名開頭的英美人很少。

在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中,Z是最後一個,偏偏這個Zoe又排在所有姓氏中的最後一個,真是有趣。

在陳館長的印象中,有一個用Z打頭的姓名非常著名,就是大名鼎鼎的zolo(佐羅),但被排除在這個姓名表之外,大概因為佐羅是拉丁美洲的姓名。

滋溜一口,紫砂壺裡的龍井茶被吸光了,陳館長放下茶壺,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這幅無名氏畫作出現在S美術館裡,肯定有人把它帶進來。

陳館長想的就是「這個人」。

他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這幅畫悄悄地進入S美術館,又悄悄地離開,擺在我家的書房,這樣的結果,一定出乎「這個人」的意料吧?

會不會正是他所期望的?

只有當畫離開了美術館,進入一個家庭,才會發揮它的作用……

陳館長綻開了笑容,他想到一個辦法,可以揭開「這個人」的神秘面紗。

S美術館修繕的時候,安裝了先進的電視監控系統,所有的展區都在廿四小時監控之下。「這個人」掛畫的過程,肯定被拍攝了下來。

陳館長來到位於S美術館六樓的監控室,找到保安部門的負責人,要求播放二樓C展區那幾天的錄像。

攝像頭安裝在天花板上,居高臨下,雖然畫面是黑白的,C展區的狀況仍然看得清清楚楚。M先生畫展的展期為三周,整整二十一天,之前的二十天,這個掛畫的位置一直空著,顯然它是最後一天才出現的,調查範圍一下縮小了,陳館長把最後那天的錄像用快進格式播放了一遍,怪事出現了。

中午時分,畫面忽然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干擾,屏幕上除了一片雪花,什麼也沒有,一分鐘後,干擾消失了,畫面恢複了,那幅無名氏畫作就赫然出現在那個空地方。

面對陳館長的質詢,保安部的負責人撓了半天頭,承認中午是保安管理中最鬆懈的時段,大家都去吃午飯,保安大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而S美術館裡有一群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中午正是聯絡感情的最佳時機。

按規定,必須有人坐在監控屏幕前,但實際操作中,這條規定形同虛設,這也難怪,S美術館畢竟不是博物館,陳列的都是現代畫,不是價值連城的古董,新館落成以來三年多,從未發生過失竊案,所以大家都放鬆了警惕。

看來「這個人」對美術館的保安程序了如指掌,才會趁虛而入。從這一點來講,即使不是館內工作人員,也有內線。

但是,那個干擾又是怎麼回事?

陳館長來到二樓C展區,這兒已經恢複了常年展的陳列品,二樓的A、B展區,是幾幅水彩畫,C、D展區,則是一組金山農民畫,在掛無名畫的位置上,掛著一幅叫《二嘠子賣驢》的農民畫。

陳館長抬起頭,朝天花板上的攝像頭看了看,鏡頭外面有一個烏黑的圓形玻璃罩,普通的觀眾即使抬起頭來,也分辨不出那是什麼。

陳館長推理出「這個人」的作案過程:他一定使用了某種儀器,對天花板上的攝像頭釋放出干擾電波,請注意,他所站的位置必須在鏡頭的拍攝範圍之外,以免被攝入畫面,然後「這個人」迅速來到C展區的這個位置,把畫掛起來,轉身溜之大吉,整個過程只有短短一分鐘。

有如此敏捷的身手,「這個人」可以去偷故宮了。

「這可真是……」陳館長嘟噥了一句:

「活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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