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篇 第6節

許國光這個人……有點可疑。

諾諾一邊做著澆在咖啡上的蒸奶,一邊想著。

許國光不是上海人,是浙江金華人,三年前,他把開在金華市區內一家經營狀況良好的飯店賣掉,帶著資金和老婆孩子,還有兩名廚師,向上海灘進發。

那時,正是杭州菜火爆上海灘的時候,食客們似乎對西湖醋魚、龍井蝦仁、炸響鈴、東坡肉、老鴨湯、叫化雞這些菜著了魔,把原來風頭很健的廣東菜、川菜殺得落花流水。

許國光開的餐館叫「滬浙小廚」,從名字一看就知道,走的是中低價位,當然不會選什麼黃金地段、鑽石街區,就在普陀區一條比較繁華的路口,一幢商務樓的底層,經過三個月的裝潢與準備,餐館開張迎客。

餐館開業做廣告的時候,經人介紹,許國光來到了杜咬鳳所在的N廣告公司,所以說,杜咬鳳與許國光一開始是業務關係。

經過兩年的殘酷傾軋,杭州菜從風靡一時復歸平靜,只有張生記、紅泥、新開元、蘇浙匯幾家大的杭州菜館堅持了下來,事實上,他們的菜譜早就偏離了原來的杭州菜路線,變得五花八門了。

如今,你要是在街頭攔住十個上海人,問「你最中意的餐館是哪家?」這類問題,保證得到十個不同的答案。

很多餐館關門以後,又來新的老闆,大肆裝潢,熱鬧開張,從顧客盈門到門口羅雀,直至歇業,周而復始,唯一不賠錢的就是收租金的房東。

相比之下,許國光比較有眼光,腦子不發熱,杭州菜火爆的時候,他就嘗試一些融合了杭州菜口味的上海本幫菜,如蜜汁火方、宋嫂魚羹,本是地道的杭州菜,但在廚師的精心調製下,口味變異了,起名「滬浙小廚」正是這個道理。所以,他的餐館安然渡過了頂峰期後的快速下滑期,把生意維持在一個尚不錯的水平,SARS肆虐的時候,很多這般中小規模的餐館紛紛歇業,但許國光堅持了下來,即使食客寥寥無幾,照樣天天消毒,買了最好的「滴露」藥水,每天消耗掉幾十隻口罩,硬是挺了過來。

現在,躊躇滿志的許國光準備開出第二家滬浙小廚,店址選在普陀區「中遠兩灣城」一帶,那裡堪稱上海最大的住宅小區,緊挨著蘇州河,還有軌道交通三號線貫穿而過,是個不錯的地段,目前新店正在緊張的裝修中。

杜咬鳳一家三口曾幾次來到滬浙小廚用餐,去年農曆三十那頓年夜飯也在那裡吃,席間,許國光過來敬酒,叫杜咬鳳「阿姐」,叫喬明「阿哥」,說自己初來上海,人生地不熟,杜咬鳳給予他很多幫助,餐館能做得好,阿姐也是有功勞的,這頓年夜飯由他埋單,算是答謝宴,杜咬鳳跟他客氣了一陣,最後一毛錢沒掏,提著打包的飯菜,滿載而歸。

諾諾最初幾次見到這位許國光,都在這家餐館裡,對這位許叔叔的印象,基本談不上來,身上沒穿什麼名牌,臉上總是笑嘻嘻的,大概餐館老闆都這樣,客人至上,不能把客人的風頭搶了去吧。

喬明死後,杜咬鳳再也沒帶諾諾去過滬浙小廚,可能為了節省開銷,相反,許國光開始成了諾諾家的座上客,每次來總要帶點什麼,上一次帶來的據說是店裡新開發的招牌菜「豆瓣雪魚酥」,諾諾嘗過,味道確實不錯。

有一次,諾諾提前回家,杜咬鳳在廚房裡洗碗,背對著門口,許國光緊挨她站著,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許國光的右手搭在杜咬鳳的腰間,正往屁股的部位滑動,手指頭一捏一捏,象在捏骨按摩。

看見這一幕,諾諾心裡很不舒服,一言不發就上了樓。

聽見樓梯響,杜咬鳳和許國光才意識到有人,忙分開。

如果杜咬鳳是寡婦,許國光是鰥夫,諾諾或許還氣得過點。可事實上,許國光有老婆孩子,人家丈夫死了才一年不到,你就迫不及待把手伸進來,這樣很不好吧?

豈止是不好,諾諾更往別的地方想了——諾諾想到了西門慶與潘金蓮,這對姦夫淫婦,用砒霜毒死了可憐的武大郎。

小說中,那位醫生用膠囊投毒,這跟他的職業有關,許國光是開餐館的,往紅酒里下毒一定是他想出來的,退一步說,即使不在酒里,也可以往菜里下毒,以他的本事,就算把砒霜做得鮮美可口,也不用大驚小怪。

可憐的爸爸,他比起武大郎帥多了,可結局還是一樣的慘!

然而,猜測永遠是猜測,沒有屍體解剖,沒有立案偵查,除了猜測,諾諾還能做什麼?

諾諾真不知道這樣的夢還要困擾自己多久。

去過了三清山,不知道下一次她會站在哪座山上。

每晚,諾諾就在期待與忐忑不安中,輕輕閉上了眼睛。

來吧,反正是做夢,誰怕誰?

真想看看山怪的模樣。

只要它不把我的頭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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