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小靳第二天早上起來時,頭痛得厲害。昨晚一宿沒睡,除了想到白馬寺的禿驢什麼時候到外,也對道曾嚴詞拒絕圓空幫忙大為光火。媽的!他倒想得輕鬆!他一個和尚看開了不要命了,我可還想當烏龜,活個千兒八百歲的!

看著圓空失魂落魄地消失在夜色中,小靳差點沒衝上去在他背上插一刀。誰知道他會不會跑回去說?畢竟須鴻兩口子輪番折騰白馬寺,這份仇恨可非比尋常,他要一開口,白馬寺絕對傾巢出動那是不用說了。

可是,事到如今也無話可說,還是趕緊走,走得越快越遠,他們找到自己的機會就越少一分。所以小靳趕緊找到徐展,詢問通關的事。

徐展也是早上才剛趕回來,正在前廳吃飯。見了小靳,搶先問道:「昨天這裡是不是有個人什麼的找了上來?」

小靳道:「是啊,你是聽毛老兄說的?」

徐展道:「還用聽他說嗎?今天早上我離開鄄城的時候,已經有關於你的各種說法滿天傳了!」

小靳驚道:「這麼快?那個欠三刀的難道還有同黨?」

徐展道:「嘿嘿,江湖中永遠有你想不到的事。同黨我估計不大會有,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知道有沒有人又在跟蹤他呢?」

小靳苦惱地抓扯頭髮,道:「哎,媽的,這事越鬧越大了!怎麼辦?現在怎麼辦才好?」

徐展跟他已經混熟了,笑道:「怕個屁,你東平雙傑什麼場面沒見過,還怕這種小場面?來一個打一個,來十個就殺五雙,哈哈,哈哈!」

眼見小靳就要亂叫,徐展道:「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這件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你怎麼就沒想到城防?」

「城防?」小靳一愣,道:「想到的啊,我們不是正想法要出去嗎?」

徐展看看門外沒人,湊近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道:「想出去還不容易嗎?現成一百兩的銀票,兩張換一張,便宜!」

小靳哆嗦著接過來,仔細打量,道:「這……這就是通關手令?乖乖,這麼破張紙,就值二百兩,真他媽的搶錢啊?就一張?」

徐展道:「一張,管一輛車。」

小靳愣了片刻,遲疑地道:「那你們……」

徐展嘆口氣道:「小靳兄弟,不瞞你說,鍾老大和我家公子的勢力,最遠也就到鄄城為止了,再往西……那裡如今已是胡人的天下。孫鏡目前當起了烏龜,關閉了所有面西和面北的通道,禁止任何人進來。我昨天到鄄城看了看,一萬多人將城守得水泄不通,所以一旦出了關,就再難進來。兄弟我只能送到這裡,實在對不住了!」

小靳忙道:「別說這話呀,徐大哥,你們的大恩大德,我小靳這輩子都沒法報的!其實跟不跟去的也無所謂,出了城就好了,嘿嘿,二百兩銀子的手令,諒那些窮跑江湖的也買不起!」

徐展點頭道:「正是!稍有財力的,大概這會兒還在追蹤鍾老大和我家公子,沒錢的才跑這裡來,鄄城城防,正好可以替我們解決問題。我大致安排了一下,你們明天一早就出城,我已經託了這邊混的兄弟,在汲城為你們安排渡河的事。只要老天做美,渡過黃河,一切就順利了!」

小靳也知道目前的局勢,雖然徐展等人不能跟出去是個損失,但手裡有了文書,一切事都好說。白馬寺再橫,拿得出幾千兩來買手令嗎?哼哼,等過了黃河,看還有誰認識咱大爺!

兩人又計畫了一番,務使出城順利安全,還要讓那些追蹤的人不至於傾家蕩產地追來。

「鐺……鐺……鐺……鐺……」遠遠的崗樓上,傳來緩慢而悠長的鳴金之聲。正在閉目沉思的阿清赫然睜開雙眼,轉頭透過樹葉的縫隙看過去。只見崗樓上幾個小小的身影晃動,上上下下,各自忙碌著。中間主樓上則升起一炷煙,筆直升入天際——這是在向東平報信:廣善營今早一切順利。

阿清在樹榦上站起身,向東望去。那條從廣善營延伸出來的路上,仍然沒有任何動靜。從三天前自己開始監視直到現在,除了兩輛運送補給的車和三輛繼續運柴火來的車外,並沒有其他正式的官員來營地視察,看來孫鏡對這裡很放心,只要每日三次狼煙信號如常,輪換應該不會太密集……如果攻擊迅速,在日落前不讓狼煙燒起來的話,也許可以多拖一夜的時間……

正在她盤算時,鳴金聲消失了。「還是每個崗樓三人,」她下首的石盧耶眯著眼道:「這個數不少了。三張弓,射得準的話頂十個人。狗娘養的孫鏡看得挺嚴的。」

「可是很渙散啊,」阿清繼續望著崗樓的方向,道:「金還沒鳴完,其中兩個崗樓上都沒人了;金鳴結束,還有人在上下。如果真有人在這個時候攻擊,哼,射下幾個人來,換崗的就未必敢上去了。」

石盧耶點頭道:「郡主說得極是。我們要想成功,看來只有乘換崗這一時機。今天到現在還沒有運柴來,裡面大概已經布置好了。」

阿清沉重地嘆口氣道:「其實何必再添柴火,籠子的木頭那麼粗,澆上油,一把火什麼都燒光了……還加這麼多柴,他……他真是狠毒!」

石盧耶道:「他是想毀滅一切證據,郡主。燕王薨在此地的消息,他怕天下豪傑知道了,要他老命。哼,這人狠毒至斯,一定會有報應的!現在就要看石攀潛伏得如何了。」

阿清心道:「他其實怕的是傳國玉璽的下落被人知道……」只是這事也不能給石盧耶說,嘆道:「他們五人去潛伏,一定會吃不少苦頭。我們必須儘快動手才行。」

兩個人正商量著,忽覺眼前一黑。他倆詫異地抬頭看去,只見剛才還晴空萬里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打北面過來一片雲牆,長長地橫貫了整個天幕。雲來的速度非常快,太陽只在雲中隱約地露了幾下,就再也見不到了。

只是有無數道光束,仍然切開了雲,斜斜地投射下來,照在廣善營那黑底藏青的猛獸旗上。這些光束下面,青灰色的山巒彷彿活了一般起伏不定——那是伴隨著雲而來的風。

阿清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胸肺之間一陣冰涼。石盧耶道:「郡主,是北風!看這天,好大的一片雲,這要在咱們草原上,就是一場暴雪了。」

阿清怔怔地看著天,道:「是嗎……一定會下雪嗎?」

石盧耶道:「這個……倒也未必。小人隨王爺東進這些年來也看過不少,中原的天氣跟咱們草原不同,咱們草原上下雪下雨那是明著來,有多大雲就下多大雨。但在這裡,如果風很猛,一口氣刮到南面去,冷是肯定會冷,但雪卻不一定下。如果風颳得沒勁了,讓雲在咱們頭頂上盤桓幾天,那雪就沒得跑。郡主,還要繼續監視下去嗎?」

阿清皺緊了眉頭,道:「為什麼不?繼續監視,如果這場雪來得猛,興許火就燒不起來了。」

石盧耶道:「是!可是……可是那些人,恐怕也……」

阿清知道他的意思。營里的羯人這會兒別說婦孺老少,就是漢子也已虛弱得跟個病人沒啥區別了。一旦孫鏡鐵了心要殺人,就算他不動手,只須眼睜睜看著雪將這些人掩埋就夠了。她抓著樹榦的手慢慢捏緊,將堅硬的老樹皮也撕開老大一塊。

石盧耶道:「郡主,要不……咱就照計畫強攻進去?」

阿清搖頭道:「不……咱們人太少了,我不能讓你們白死,這件事不到最後時刻,決不蠻幹,明白嗎?」

正說著,風終於穿透了密林,刮到兩人藏身的大樹跟前。大樹頓時籠罩在一片狂嘯聲中,間中無數劈啪破裂之聲,折斷的枝條、樹葉飛旋著刮過兩人,掠過同樣瘋狂搖擺的齊人高的荒草,向幾十丈外的廣善營飛去。連粗大的樹榦都抵擋不住,時而嚇煞人地向一邊傾去,時而又反彈回來。

阿清倒是毫無影響,石盧耶馬上功夫了得,下了馬爬在樹上可不是那麼回事,只有拚命抱緊了樹榦,一動不動。阿清見他雙眼緊閉,卻一聲不吭,知道他向來畏高,實在難為他了,便道:「好了,我們先回去吧。」

她提起石盧耶的衣服,正要帶他下去,回頭一瞥,望見遠遠的廣善營的旗杆也被風吹得彎了腰,有一兩根甚至已經折斷。而崗樓上的士兵則早不見蹤影了。

阿清冷冷地道:「準備明天劫營!」

他們回到自己的據點時,天已經很黑了。他們臨時棲身的山洞裡,尖嘯聲驚心動魄,無有止息,彷彿無數鬼魂正借著風的力量四處咆哮哀號,讓人心中一陣陣地發麻。

洞里幾人見他們進來,都一起起身行禮道:「參見郡主!」

阿清擺手道:「我早說過了,這些禮節都免了!」她坐下喝了口熱水,問道:「禾肋呢?還沒回來?」

其中一人道:「稟郡主。禾千戶在七步坡設埋伏,還沒有回來。」他是名百戶長,名叫伏利度。阿清道:「你去傳個信,叫他快點,今晚之前一定要設好,我們爭取趕在下雪前動手。」伏利度領命而去。

他剛出去不久,阿清和石盧耶正在商量如何對付崗樓的事,只聽門外放哨的侍衛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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