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凌山道:「去,把屋裡的人帶出來。」

他手下一人應了,縱馬趕到屋前,跳下馬,就要去推門。他的手剛摸到門上,忽聽「嗖」的一聲輕響,那人只覺一陣風刮過臉,跟著手上一痛,竟被一支羽箭穿透手掌,釘在門上。

那人狂叫一聲,卻聽司馬豐怒道:「閉嘴!不就是一支箭么?再叫割了你舌頭!」那人痛得眼前發黑,可是知道司馬豐言出必行,當即死死咬住下唇,果然不發一聲。

凌山哼道:「是誰?膽敢在我們司馬二少爺面前出頭,活得不耐煩了么?」他說話聲音雖小,但灌注內力,隔得老遠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有人自不遠處的小丘後拖長了聲音道:「喲,誰膽敢在我們鍾老大面前出頭,屁股痒痒了,想找抽么?」

另一人尖著聲音道:「哎呀,奴家不想找抽,奴家想找官人……」

小丘後突然爆發出一陣轟笑,夾雜著各種不堪入耳之市井粗語,淫詞艷句,聽上去至少有五六十人。凌山等人竟不知道何時來了這麼多人,倒是吃了一驚。

跟著河灘旁邊的蘆葦叢里也是一陣大笑。有人道:「是張大哥么?好準的箭!」也有人道:「張大哥,怎麼不直接射那小子的屌,廢了他龜兒……」便有人跟著道:「要廢一起廢,那個陰陽怪氣的什麼死馬得第一個廢了才行!」

隨著說笑聲,幾十人晃晃悠悠從小丘後走了出來,蘆葦叢里也陸續走出三十幾個人。這群人的裝扮可真是希奇古怪,或地痞模樣,或小工打扮,或身著短衣水靠,甚至還有穿戴著長袍方巾,商賈、書生氣派的人;或扛著鋤頭,拿著扁擔,滿臉酒氣;或手握摺扇,掛著算盤,派頭十足;或提著刀、劍、長槍、斧頭。有一人生得五大三粗,手持一張鐵胎弓,看樣子是剛才射箭的什麼張大哥,只是光光的膀子上還掛著幅漁網,讓人不知道他究竟是獵戶還是漁夫。

走在最前面的人三十來歲,一臉落腮鬍子,只是沒有鬍子的地方卻白白凈凈的,手拿一把描金扇。他身穿一襲甚是昂貴的長袍,卻敞開著懷,露出同樣白凈的肚子,大大咧咧,匪氣十足,背上背著一把不知道是刀是劍的玩意兒,一面走一面往嘴裡丟瓜子。

只聽屋子裡有人歡呼一聲,一位少年砰地一腳踢開房門衝出來,幾步跳下樓梯,向當先那人奔去。那被箭釘在門上的人慘叫一聲,折斷了箭身摔下樓梯,很快狼狽地爬起來跑了。

當先的鐘老大拉著小靳道:「沒事吧?小鈺丫頭呢?」

小靳拚命搖頭,又指指自己嘴巴。鍾老大拍他一掌,解開他的穴道,道:「真是沒用的傢伙,虧我花那麼大力氣栽培你,一上來就給老子丟臉。」小靳咽了幾口口水,勉強抗聲道:「他……他們六七個打老子一個!」

鍾老大搖搖扇子,笑罵道:「媽的,敢在老子面前稱老子,你不想活了是不?小鈺那丫頭有沒有事?有事老子揭了你的皮!」小靳一疊聲地道:「沒事沒事,在裡面呢!」

鍾老大道:「你先待著,等我們會了這位朋友再說。」小靳忙道:「小心,這小子陰得很!」鍾老大道:「陰?嘿嘿,他算遇上會陰的人了……」

司馬豐見這麼一大票亂七八糟的人出來,大感興趣,道:「嘿?這是搞的什麼名堂?凌山,這是些什麼東西?」

凌山皺著眉道:「不知道,少爺,小的一個也不認識。剛才那一箭很有力道,只怕也不是等閑之輩。」

司馬豐嘿嘿笑道:「你他媽的真會開玩笑,這麼一大群湊在一起,就他媽不等閑了!你看看,你看看,漁夫!哈哈哈哈……真他媽的……」在馬上坐直了身子,喊道:「喂!你們這些生彘,賤民!你們中誰是頭啊?」

那持弓的張大哥臉色一沉,沒見他怎麼動,一支箭呼嘯著就沖司馬豐面門而來。凌山怒哼一聲,反手拿下,喝道:「混帳!我們司馬二少爺你也敢射?不想……不想……不想活……不……」

他本想說:「不想活了么?」但那人一箭跟著一箭,連珠般向司馬豐射去,力道也一次比一次大。凌山一箭箭奪下來,因騎著馬在司馬豐身旁,彆扭著身子拿箭,手腕被箭的衝力拉得生痛,話也說不利索。偏偏司馬豐見有他攔著,就是不自己伸手擋,還大聲道:「好,好看!射!統統射過來,看你射得有多快!」

凌山一肚子鬼火直冒,開始還一隻手抓,後來兩隻手都用上,那人射箭的速度仍在不停加快,好幾次只險到極點地抓到箭尾,差點脫手。如果真脫手射一支在司馬豐臉上,他凌山也別想混了。凌山一時汗如雨下,怒道:「媽的!干看著幹嘛,給老子上啊!」

他手下十來人忙發一聲喊,縱馬衝上前去。但那群人站在那張大哥前面,想要拿他,非得從人群頭上踩過去不可。那些人撒野亂跳,亂鬨哄地叫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之類的話。

當先一人喝道:「讓開!殺到頭上別怪大爺!」見一人湊上前來,他提起刀向下砍去,刀鋒就從那人頭頂划過,划下一大片頭髮。下面的人「喔唷」一聲,嚇得四散奔逃。當先那人呸的吐口唾沫,只道這些人欺軟怕硬,放心大膽向里沖。

誰知剛全部進了人群,圈子嘩啦一下又圍了過來,將他們堵在中間。那十幾人手起刀落,向下砍殺,人群照舊亂跑,只不過左邊的逃了,立時右邊的又擠了上來,怎麼也砍不到人,也無論如何闖不出圈子。這些人圍上來也沒閑著,有的伸手來拉韁繩,有的扯馬鞍,有的拉刀子將馬鞍皮繩割斷,還有的人拿著鋤頭就往人腿上去……雖然力氣小了點沒有出血,可是明晃晃的刀子總是嚇人,還有兩人褲子被劃破,直拉到大腿根去,差點露出傳家寶貝。

那十幾人看著下面人頭躥動,禁不住臉上冒汗,大聲吆喝,下手愈加狠毒。奇怪的是無論怎麼加力,那些人進退的速度也跟著增加,總是殺不到人身上去。大家一會兒驚慌失措地亂跑,一會兒又嘻嘻哈哈地圍上來,好象趕不盡也殺不絕的耗子。有時候一刀砍下去,「哐啷」一聲手腕上就被套了個鐵鏈,還沒來得及回劍殺敵,眼前一黑,一張尚掛著魚鱗和血的漁網兜頭罩下……不知不覺間,這十來個人中有的劍刀被搶了,空著手亂揮,有的馬鞍被弄掉,韁繩被割斷,只有抱著馬脖子亂旋……

當先那人眼見形勢越來越不對勁,看準時機,縱馬人立而起,向其中一個瘦瘦的商賈模樣的人踢去,那商賈腳下一絆,哎喲聲中摔倒在地。眼見那馬腿就要踩在他身上,那商賈突然雙手齊伸,撐住馬腿,雙手一擰,眾人驚呼叫好聲中,竟將高大的鮮卑良馬掀翻在地。

當先那人狼狽爬起,沒等他回過神,周圍的人流一下將他擠得死死的。那人伸手抓刀,十幾隻手比他還先摸到刀柄上,哪裡抓得到?眼見著周圍各種猥褻的邋遢的形容不堪的人全皮笑肉不笑地緊貼著自己,一時間連手腳都伸不開,只覺無數只手在抓扯自己的頭髮、衣服,還有人乘機撓痒痒,掐死肉……那人恐怖地大叫:「救我!快救我!哎呀……誰摸我下面……啊……哇啊……別扯老子……」

剩下的人拚命想要衝過來救,但被人群圍住了,哪裡過得來?此時別說拿刀砍人腦袋,就是砍伸向自己的手都來不及。慘叫聲中,那人已被剝得精光,眼見帽子、靴子和衣服碎片滿天飛舞,那人被封了穴道,赤條條硬邦邦地給人當牲口一樣扔到空中。周圍的轟笑聲更大了,人人爭著去扔他,他慘叫著一次次落下,又被人接住往後繼續拋,轉眼間掠過人群,砰的一聲摔入蘆葦叢中,再聽不到聲音,死活不知。

那張大哥也不再射了,甩了弓,拼了命擠進來,笑呵呵地叫道:「我也來我也來!媽的,這種摔人棍的遊戲老子還沒玩過!」眾人都是大樂,又向剩下的人下手。立時又聽見數人慘叫道:「啊呀別扯你爺……」「滾你媽的放手!放手!……啊……媽的你扯到老子……」

不到一會兒,形勢大變,剛才還到處趕別人的人,現在到處喊叫著逃命,然而為時已晚,這十幾個人轉瞬間就消失在人群中,沒人騎的馬也給人順手牽走了。

司馬豐一開始還笑著看熱鬧,慢慢地臉色發白,喃喃地道:「咦……奶奶的……爺被戲弄了。」

凌山也早看出不對勁,不敢稍離司馬豐半步,緊張地道:「少爺,怎麼辦?我看這群人來頭不對……那個拿算盤的,好象是以前在江南一帶很有名的『神算王三』,一手『鐵算盤』曾經名震江湖……這射箭的張大哥,莫非就是當年橫行嶺南一帶的『鐵手神鷹』張無忌……一手拿魚叉一手耍漁網的……」

司馬豐反手一巴掌抽在他臉上,怒道:「叉你爺爺!管他什麼鳥人,騎到老子頭上來,就他媽是該殺的人!」他策馬走上幾步,叫道:「誰是頭!滾出來!」

鍾老大懶洋洋地走上兩步,道:「誰喊爺爺我?」

司馬豐手中馬鞭指著他道:「哼,你可知我是誰?」

鍾老大呸的吐口瓜子殼,回頭道:「有誰知道這小王八蛋的?」有人應道:「知道!他老子是什麼萬人瘋千松院的死馬什麼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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