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嘩啦」一聲,阿清破水而出,將繩子甩給鍾老大。鍾老大與謝誼一齊用力拉扯。

阿清上了岸,甩甩頭髮上的水,小靳湊上去道:「你冷不冷?」阿清搖頭道:「我才不象你這麼嬌氣呢。」小靳笑道:「其實我也不嬌氣……」

蕭寧剛才以一對二,對手又是白馬寺數一數二的高手,能堅持下來,除了他在白馬寺待過,對對手武功了解甚多外,更多的其實也還是一時不要命地打起來,對方忌憚他的身份,不敢過多得罪,是以沒有全力相逼。到此刻回過氣,才暗自大叫僥倖,自己都不明白剛才怎麼會如此衝動。

他坐在一旁歇氣,見阿清鑽出水面,全身濕淋淋的,彷彿水中鑽出的仙子。他想要去問候她,可是腳底生了根一般,無法挪動半步。他嘴裡喃喃地低語道:「你冷不冷?」見阿清搖頭,便又道:「是嗎……以你的功力,本不算什麼。我只是……只是……」

忽聽鍾老大叫道:「拉出來了!」小靳忙跑到潭邊,去拉浮出水面的老黃。幾個人一起將他抬了上來。但見他面露笑容,身體還保持著入滅時的姿勢。

阿清道:「原來他就是林哀。」小靳點頭道:「是啊。雖然他瘋瘋癲癲的,但畢竟救了我出來,也照顧了我這麼久。我想將他化了,別讓白馬寺的人再糟蹋了他。」

鍾老大拍拍他肩頭,道:「好,有義氣!」當下拉著謝誼,到林子里一陣猛劈,砍下大堆柴火回來,小靳等人則將柴火圍著老黃架好。

鍾夫人點了根柴,遞到小靳手裡,柔聲道:「林哀大師說你是他今生開悟之人,你來送他吧。」

小靳拿著火走近柴堆,怔怔地看了柴堆中的老黃一陣,低聲道:「你今日總算不再冷了。你與你師傅一同化去,也不算寂寞。」點著了柴火。他看著火慢慢大起來,躥上老黃的胸,捲起他的白髮,那張靜寂的臉顯了出來,跟著又被火焰吞沒……小靳眼中淚水再度湧上,卻拚命忍住不流出來。

蕭寧在一旁合十默念佛經,眾人想著剛才林哀那匪夷所思的武功與臨入滅時的話,俱都默默無語。

火足足燒了半個多時辰才熄滅。眾人搬來石塊,就在灰燼之上草草砌起一座墳。小靳想要弄塊長石來做碑,蕭寧道:「不必了。佛家不講究這些,空空蕩蕩,還合林哀大師心意些。」

鍾老大看著石塊越堆越高,漸漸掩蓋了一切,嘆道:「當年名揚天下的白馬三僧,如今俱已散去。不過也好,聽說林哀大師瘋癲了一生,到死的時候能悟道,也算圓滿了。」

謝誼道:「和尚們的悟道是什麼意思?什麼空不空,相不相的,我聽得一頭霧水。那天晚上我們聯手攻他,當時他的功力似乎沒有今日這般強啊,難道悟道是修鍊內功的法子?」

蕭寧搖頭道:「你不明白的。所謂悟道,本與武功無關。也許林哀大師功力已臻化境,只不過以往瘋癲,沒有發揮出來罷了。今日他神智清醒,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鍾老大道:「嗯,這話說得有理。沒想到傳說中的白馬寺林字輩三僧的修為真的如此之強,實在讓我大開眼界。就不知道剩下的林普大師如何,是否還在人世?」

阿清脫口道:「他比林晉大師還早幾年圓寂……」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這些,謝誼立即追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阿清睜大了眼睛,正不知如何回答,一旁的蕭寧開口道:「哦,是我跟她講的。」謝誼叫道:「好啊,蕭兄,這麼大的事你竟也不跟兄弟說,虧我們還要成親家了!這次來東平,也不叫上兄弟,哼,實在是……」

蕭寧飛速看了阿清一眼,阿清回他一個「既然你要硬充好漢,那就多謝了」的眼神。蕭寧心道:「我為你做事,難道還要回報么?」轉過頭對謝誼道:「我到東平來的事,不是已經托紫雲告訴你了嗎?」

謝誼漲紅了臉,道:「你寫給妹子的信,如果不是她給我們講,我們哪裡能知道?」蕭寧淡淡地道:「紫雲心細如髮,如果不是我讓她故意露出來,你能見到嗎?」

謝誼搔搔腦袋,道:「是有點困難……我妹子那心思,哼……不對,你就這麼好心,要故意露給我看?」

蕭寧道:「命里無時莫強求。你不會明白,我父親追逐的東西,對我來說實在太勉強了……」見阿清向小靳走去,喃喃自語:「太勉強了……」

「你說話什麼時候這麼婆媽了?到底什麼勉強,給我說清楚一點!」

阿清走到小靳身旁,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我和道曾還打算去救你呢。」小靳喜道:「你見著和尚了?他在哪裡?」阿清回頭瞥了一眼蕭寧,見他正跟謝誼談話,沒注意這邊,低聲道:「他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輕聲一點,那邊那個蕭寧想要抓他……」

小靳打鼻子里哼出一聲,道:「和尚武功這麼高,還怕他了?我小靳難道也是浪得虛名么?」阿清用力拍拍他肩膀,道:「你本事高,正好去照顧他。他現在功力盡失,已成廢人,自然需要人送他終老。」

「什麼?喂,等等!」

阿清還沒回答,見鍾夫人向自己招手,便道:「你等著罷,有你瞧的。」走到鍾夫人身旁。鍾夫人問道:「妹子,你是怎麼逃出東平的?我和你大哥可擔心死了。」

阿清簡單地將自己如何逃脫符申追捕,又是如何跳入濟水出城的經過說了一遍。因蕭寧在一旁,不想節外生枝,故沒有提到道曾。

鍾夫人聽到蕭寧使詐,讓她藏在馬車下躲避符申時,笑道:「果然還算個君子,不錯不錯!不過他面對的是天下無雙的妹子,也難怪如此手軟。」

阿清紅著臉道:「姐姐你在說什麼啊!哼,他膽敢輕看我,我可不領他這個情!」

鍾夫人道:「你不領他這個情,今日的情可領得?這位公子能為一不相識之人,不惜與相交多年的白馬寺為敵,真可稱得上有俠義之心。現在的年輕人啊,象這樣的實在太少了。」說著看看蕭寧,見蕭寧正瞧向這邊,對他嫣然一笑。

蕭寧先是一怔,隨即向鍾夫人一禮,頗為從容。鍾夫人嘆道:「多有氣度。」阿清道:「對了,姐姐,小鈺呢?」鍾夫人道:「小鈺沒有事,而且她的神智也有些清醒了。」

阿清喜道:「真的?姐姐,你是怎麼做到的?」

鍾老大湊過來道:「你們鬼鬼祟祟地在說什麼?哦,小鈺啊,這個你要問小靳,我們可不知道咯。發生了什麼事情?嗯……有什麼大事發生?哦喲,很難說,什麼事都可能發生,難說得很啊!」

鍾夫人拍他一巴掌,嗔道:「你不要亂講。」當下將如何與小鈺失散,又如何找到她的經過簡略說了一下。

阿清道:「石付大哥呢?沒跟你們在一起么?」鍾老大道:「當日你下車引走符申,石付兄弟也跟著留下了,說是要策應你。怎麼,你沒見到他嗎?」阿清恍然大悟道:「啊,醉四方起火定是石付大哥做的!我說怎麼這麼湊巧,就起了大火呢。沒有這把火,我可能就逃不出來了。那他一定還在東平城內。石全大哥呢?」

鍾夫人搖搖頭,道:「不見了蹤影。小鈺說他……他已經去了,我始終不信。」阿清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道:「鍾大哥,姐姐,我還有一點事,要帶小靳去找他師傅道曾。可能……可能會耽擱幾天。他呀,沒人幫忙就完蛋了,哼。我想麻煩你們先帶小鈺到安全的地方,我稍後就來尋你們,好不好?」

鍾老大剛要開口,鍾夫人柔聲道:「妹子,你放心好了。我們在距東平四十里的衛村碼頭等你罷,從這裡沿著濟水東上,很容易找到。那裡已不是孫鏡的天下,有我跟你大哥照應,小鈺會很安全的。」

阿清看了她一陣,不覺眼中有些濕潤。她拉住鍾夫人的手,輕聲道:「姐姐,你真好。」鍾夫人摸著她的頭髮笑道:「你們姐妹倆都這麼乖,叫姐姐如何不疼?那個小靳啊,姐姐瞧著是個不錯的人,有義氣,有擔待。」阿清含混地道:「什麼呀,他……他只是個小混混……」鍾夫人笑道:「你鍾大哥難道不是混混?傻丫頭,哪有永遠做混混的?」阿清低下頭,嗯了一聲。

隔了良久,阿清放開鍾夫人,退開兩步,挺起胸膛,深深吸了兩口氣,握緊拳頭,大聲道:「好!」

周圍的人都吃了一驚。蕭寧轉頭,正見到她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禁不住一怔,突然想到什麼事,頓時臉色蒼白。只聽阿清柔聲道:「你回江南去罷。這裡不適合你的。你的劍……殺不了人的。」

蕭寧避開她的注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阿清不再看他,轉身抓住小靳,道:「哼,還想跑!那筆帳我們該算算了!」拉著他就走。小靳傷口劇痛,慘叫道:「什麼啊!」卻見阿清背對著眾人,對自己做了個鬼臉。

小靳頓時軟了,哀求道:「啊……你說那事,不是已經賠你了么?」阿清道:「什麼時候賠過?小混混,還想抵賴!」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徑向林中深處走去。謝誼怔了半天,突然覺得不對,忙道:「蕭兄,那女子你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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