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小靳,小靳!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小靳從睡夢中幽幽醒來,哈了口氣,慢慢坐起身子。耳聽老黃驚喜地道:「你還沒死?呵呵,呵呵,快來吃我的魚!」

小靳抹抹嘴角的口水痕迹,罵道:「媽的,青天白日,你說句好聽的不成嗎?你我兄弟一場,我總要給你送了終才好意思死吧。」接過魚串,管他糊的生的,一氣猛吃。老黃興緻挺高,耐心給他燒了好幾條大魚,直吃得小靳打嗝。

吃完了東西,小靳打個哈欠,又要去睡,老黃忙叫道:「喂,喂!」

「幹嘛?我還沒睡醒,你去多打幾條魚來。」

老黃道:「不是不是,你……你今日還未練功呢!這個這個……我師傅說,無論怎樣的神功,取巧是不成的,要勤練才能見效。」

小靳老大不耐煩地道:「你師傅是你師傅,又不是老子的師傅!你師傅給你說的老子又沒聽見。練功最講究心到意到,不想練功強行為之,十個有十一個都他媽的走火如魔!所謂存乎一心,法其自然——你叫你師傅來跟老子理論!」說罷揚長進洞。

老黃被小靳的氣勢鎮住,居然沒有多聲張。愣了半天,自回崖頂去了。小靳見他走了,悄無聲息地爬起來,站好方位,開始練起功來。

這一套動作只有十八式,是道曾教他的基本拳腳及運氣之法。他小心眼裡早想好了,這個時候再不練小命就要不保,但第一是絕對不能練這練廢了人的心法,只能練道曾教的正宗貨;第二是絕不能讓老妖怪看到。等自己練得鮮蹦亂跳,「以己之內氣而御外氣」之後,讓老妖怪看得眼讒,繼續練那廢人功,直到口吐十七八升鮮血而亡,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不知道這樣練下去會有怎樣的結果。道曾曾說,這一套功法雖然是最簡單的入門功夫,但再練深入,其他的只是招數或氣行經絡上稍有不同,其實還是這套功法打的基礎,所以這套功法也是本門絕技之一。

雖然小靳連自己是哪個「門」還不清楚,估計道曾本人都不太明白,但自信功夫還是可以的。最起碼連蕭毛老龜那樣的人,也要裝神弄鬼地找上門來,陸老毛龜大肆到可以無視「一劍穿雲」謝大俠,可是對道曾卻還買帳,由此可見一斑。

他此刻只痛恨自己當初守著金山不挖,以為有道曾扛著,無事可擔憂。沒想到自己也有倒足血霉,而道曾又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一天。當所有的事都需要自己硬扛時,才發現其實自己也不過是個小混混而已。

他媽的!

老子要叫你們看看,小泥鰍也要掀大浪!

這套功法當初學的時候,怎麼也不能專心體會,道曾不停地說「架子軟了」、「腰背硬了」或是「氣沒有沉下去」,自己總是嬉皮笑臉,一帶而過,哪裡感受得到氣行全身。如今練起來,手足之間老妖怪的寒氣此起彼伏,痛、麻、酸、癢各般滋味輪番上場,才算有了深切體會。

他練一兩次就會混身冒汗,各經絡間血氣翻騰,實難抑制。這個時候便盤腿坐下,面朝石壁,按道曾講過的法子修鍊坐功。道曾講過,這是讓氣行經絡最基本的要求,以前別說坐一、兩個時辰,便是坐上一盅茶的功夫,也會全身發癢,再難堅持。現在性命攸關,硬著頭皮一屁股坐下去,竟然漸漸地可以坐上半個時辰。坐得住了,也慢慢感覺到身體里的寒氣的運行。旁人要練上幾年,才能有所謂氣感,但此刻小靳「經絡崩壞」,老妖怪的氣在各處亂躥,這份感覺來得既快又強烈。一開始還覺得可怕,好象有數只冰冷的老鼠在自己體內亂躥亂爬,後來反倒覺得有趣得緊,特別是手太陰肺經一路,自己以意念控制,竟然漸漸地可以讓那寒氣從尺澤到孔最,再從孔最逆回尺澤。雖然也就那麼短短的一段距離,但小靳仍是興奮了好久,終於知道以意運氣是什麼意思了。唯一遺憾的是肚子里的氣統統不是自己的。

小靳不知道自己能練到哪種程度,也不知最後能不能如道曾所言,以自己的內息將老妖怪的寒氣「或奪也,或融也,或破也」。但是不練那是一定死定了,所以只要老妖怪一不在身旁,或是夜裡休息之後,他就不停地練,玩命地練。

他正坐著感覺寒氣的運行,忽聽洞外一聲呼哨,睜眼一看,唬得跳起身來——天空中數十支箭尖嘯著飛來,他剛來得及就地一滾,閃身在一塊凸出的岩石後,箭雨就已殺到,打得牢門砰砰亂響。十幾支箭從縫隙間穿進來,有一支終於不辱使命,狠狠刺進小靳右腿里,痛得他尖聲慘叫。接著又是幾輪箭雨射來,射得崖上的石頭都哀號連連。小靳拚命縮成一團,總算沒有再中箭。

只聽遠遠的有人粗聲粗氣地喝道:「兄弟們,跟老子衝上去!」正是多日不見的水耗子賀老六。周圍數人同聲應和,跟著是數十人齊聲吆喝,到最後,四周亂七八糟全是呼喊聲,都叫道:

「衝進去!」

「燒死那妖怪!」

「噴他狗血!媽的!」

喧囂聲中,數十隻梭舟護著三隻大船,從蘆葦盪里轉了出來,浩浩蕩蕩向水牢駛來。

小靳心頭亂跳,心道:「媽的!這回老子死定了!老耗子回來看到慘狀發了瘋,要拿老子開刀祭壇了。老妖怪呢?媽的平日里攆都攆不走,這會兒又到哪裡詐屍去了?」

正惶然間,忽聽有人擂起了鼓,敲起銅鑼,咚咚咣咣的好不熱鬧,接著中間最大的一艘船上,有幾人在船頭豎起了梵旗。有一道士昂然而出,高舉一柄桃木劍,穿了幾張天師符,口中念念有詞,東劈西砍。小靳雖然正痛得眼冒金星,卻也忍不住好笑,心道:「他媽的,開水陸道場嗎?看來他們真認為老妖怪是妖怪了……呸!媽的,難道他不是妖怪嗎?」

那道士跳了一陣,灌了兩口酒,就著支蠟燭「噗」的一聲噴出來,燒了符紙——周圍哄然喝彩——叫道:「呔!呔呔!且看……」因隔得遠了,那道士說什麼聽不清楚,只見他長袖飛舞,彎腰翻了幾下,跟著一劍擎天,倒也很有些氣勢,遺憾的只是此刻嵐風大作,一不小心吹歪了道冠,讓這驅鬼伏魔的場面不夠完美。

眼看法事作完,有幾人提了幾桶狗血到船邊,倒入湖中。於是賀老六喝道:「去幾艘船,看看那小王八蛋死了沒有!」十幾人齊聲應了,駕舟向水牢駛來。

眼見幾艘梭舟越劃越近,連船上人人猙獰的面孔都瞧得清楚了,小靳心幾乎從脖子里蹦出來,正想怎樣也裝作受害者,痛罵那妖怪吃人不吐骨頭,看看能不能矇混過去。

驀地眾人驚呼聲起,小靳一驚,抬頭看時,眼前黑影一晃,卻是一塊巨石從頭頂山崖飛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砰」的一聲巨響,正中領頭的梭舟。梭舟被攔腰劈成兩段,激起衝天的浪。梭舟上五人只有兩人僥倖跳入水中逃生,其中一人游出不到一丈距離,被掉下的木板砸中腦門,鮮血噴濺,大聲慘叫,徒然揮了兩下手,沉入湖裡。

「嗚——哇!」有人在崖頂發出凄烈的長嘯,當真蕩氣迴腸,聲震數里,彷彿鬼魅,聞之讓人毛髮皆豎。小靳雖然明知道是老黃,仍然禁不住背脊一寒,想:「媽的,這湖看樣子要變成血湖了。」

剩下的梭舟拚命往回逃竄,然而為時已晚,老黃雙臂展開,如紙鳶一般飄下,掠上一艘梭舟。舟上的漢子個個抽刀拚命砍來,他只是側身閃避,跟著手一勾,勾上一人喉骨,「咯咧」一聲擰斷脖子。他雙手同時左右開弓,旁人只見兩隻破袖在刀光之間上下翻飛,「咯咧、咯咧」數聲,舟上數人幾乎同時一頓。老黃躍到空中,徑向另一艘梭舟飛去,身後撲通撲通落水聲不絕。

四周百數人驚惶的憤怒的吼叫聲中,老黃掠過一艘艘梭舟,所過之處,人人不出一招便喉骨破裂,不到一盅茶的功夫,這幾艘舟上已無一個活口。

賀老六吼道:「放箭!快他媽放箭!」

呼呼聲響,又是一片箭雨飛來,小靳脫口叫道:「小心!」話出口才驚覺,忙伸手捂嘴。卻見老黃提起舟上一具屍體的兩腿,用力一拉,啪啦一下扯成兩段。他將兩段屍體舞得滴水不漏,射了兩輪,屍體被插得刺蝟也似,他卻毫髮無損。插滿了,他順手一扔,又啪啦一下扯開另一具屍體,彷彿那是木塊布料一般。血肉濺了他一身,還有幾段腸子到處掛著,他也混然不覺,還伸出長長的舌頭,將流到嘴邊的血肉吃了,翻著白眼嘿嘿地笑。

眾人無不被這一幕嚇得心膽俱裂,好幾十人轉過頭吐得一塌糊塗,更有數人當場暈厥。船頭那道士燒光了符紙,屠盡了雞鴨,還活丟了只豬入湖,此刻百寶出盡,卻好象沒有屁用,自己先縮到一邊去了。賀老六饒是身經百戰,聲音也禁不住顫抖起來:「火箭!換火箭!燒……燒死這個妖怪!」

這一次不少人嚇到手軟,連弓都拉不開,只稀稀拉拉十幾隻箭飛來,多數中途就掉進水裡,只有兩支箭勉強射到舟上。賀老六奪過一張弓,拉得混圓,「嗖」的一箭射去,老黃見來勢極猛,第一次側身讓了一讓。賀老六再一箭射去,老黃用屍體一擋,那箭竟透體而過,老黃牙關一咬,將這支箭叼住。周圍水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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