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棺材裡的秘密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牆壁,雪白的被子,梅里微微抬了抬僵硬的手,看見連接著輸液瓶的細管子在輕輕晃動。

從窗戶透進來的天光太過耀眼,梅里疲倦地重新閉上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那彷彿永無盡頭的地下甬道回到人間的。

竭力回想失去知覺前的經歷,卻滿心滿肺都是安郁翻臉無情的冷酷,凍得她從身體最深處都刺痛起來。可那不正是最初認識的安郁嗎?面癱、毒舌、冰山一般不可接近,也許他根本未曾改變過,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地以為冰山已經融化成了大海而已!

於是,原本滿心歡喜撲進大海游泳的她終於被冰山凍死了!梅里深深吸了一口氣,悄悄扯了扯被子遮住眼睛,像個鴕鳥一樣把自己埋起來,遲遲不願面對可能存在於身旁的一切。因為她的周圍,已經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

快二十歲了,混到這個份上,這人生也真是失敗得無以復加了。

「主上被人掣肘,所以沒法再公開保護公主,更別說我這種一捏就死的打工仔了……」記憶里亮起地道中那點昏暗的燭火,鬼的聲音再度在腦海中響起,「所以我先打好招呼,如果一會兒有人攔截,公主可別怪我會撇下您落跑……」

見梅里咬著嘴唇並不搭話,鬼有點慚愧於自己的不仗義,連忙試探著彌補:「這地道我熟,公主想去哪裡,或者想找哪個人,我都可以護送您過去,保準直達!」

梅里還是不開腔。其實她很想賭氣說你乾脆把我送到綁匪那裡算了,反正現在也就他們還需要我。可她一看鬼那種十三點的勁頭,生怕他分辨不出真話假話,只好硬生生地把這口怨氣憋了回去:「如果我說要去找安郁算賬呢?」

「少主?」鬼嚇了一跳,撓了撓頭苦惱地看著梅里,「我覺得公主暫時還是不要見他的好,免得又生氣……」

「你讓我怎麼能不生氣?」梅里揉了揉擦破的手掌,而膝蓋更是每邁出一步都火辣辣的痛,「他到底發了什麼神經,我這麼辛辛苦苦地救他,他居然一醒來就叫我『滾』……」她驀地咬住了嘴唇,憋了許久才沒在鬼的面前丟臉地落下淚來,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緊緊抱住了雙肩,「他在夢裡對梅里塔蒙總是那麼溫柔,對我卻一直那麼凶!我知道,他喜歡的是梅里塔蒙,不是我……」

「您叫梅里,好歹也是半個梅里塔蒙啊!」鬼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麼安慰梅里。

「我連十分之一也比不上!」梅里索性「哇哇」地哭出了聲,「人家是公主,是王后,我是什麼?又丑又窮又沒個性,只能跑跑長跑賣賣苦力,你有聽說男人會喜歡苦力妹么?」

「當然有了,俗話說『死泥鰍還有餓老鴰來啄』呢,何況是您?」被女孩子的眼淚嚇得六神無主,鬼口不擇言,結果自然是這句話讓梅里哭得更凶了,「你居然也覺得我是死泥鰍……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見他了,否則……否則,我把脖子擰得跟你一樣!」

「誓可不能亂髮的!」鬼小心地四處望望,似乎是冒著殺頭的風險縮了縮脖子,低聲嘀咕,「其實少主也是有苦衷的……公主您以後會明白的……」

「真的?」梅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果然,逼出鬼的真心話了!

「嗯,只要公主堅持下去……」鬼剛低聲說到這裡,忽然像踩到彈簧一樣猛地跳了出去,和什麼東西扭打在了一起。

「赤鱗,你要是敢把我剛才說的話泄露出去,看我不剝了你的皮賣給皮具加工廠!」

鬼惡狠狠地威脅著,騎在巨蟒身上用力掐著它的腦袋,隨即又狀似親熱地將它的腦袋摟進懷中,「好啦好啦,誰不知道我們是天生的好兄弟,早在跟隨主上前的幾千年就是老交情了……你不會出賣我的,對不對?」

巨蟒掙脫不開鬼的束縛,只好無奈地拍了拍尾巴。

「哎呀,我都嚇糊塗了,蛇都是聾子嘛,就算主上命令它也要摻了靈力才行……」鬼自言自語地抹了把汗,又輕輕拍了拍赤鱗的腦袋算是賠罪,一蹬腿從甬道頂端跳回到梅裡面前。

「你怕誰聽見,蠍子女神嗎?」梅里見他緊張成那個樣子,連忙追問。

「蠍子女神?呃,嗯,是啊……」幸好跟著賽特在林城打了幾年滾,鬼的情商還是得到了本質上的提高,嗯嗯啊啊就把這個問題含混過去了,「公主很怕蠍子女神吧,其實我也很怕她的……幸好,主上已經為公主想好了一個人,現在唯有她可以庇護公主了。」

梅里轉頭看了看鬼,還是無法適應他臉前身後的古怪造型,迅速別開視線。雖然不明白安郁究竟有什麼苦衷,但李平老師推薦誰保護自己的懸念還是勾起了梅里的好奇心……

「那個人就是——陳知薇小姐。」鬼獃滯呆板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有她在……」

「不!」梅里驀地頓住了腳步,「我不!」

「為什麼?」原本只是負責執行任務的鬼一時間慌了神。「主上的吩咐,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不去找她……」梅里固執地重複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抵觸向陳知薇求助的念頭,或許是昔日沉埋心底的情誼太深,傷害太大,她才越發不願意讓自己的狼狽和無助呈現在那始終優雅高傲的人面前。

只需要一個淡淡的眼神,陳知薇就可以讓她無地自容。

「不行啊,主上既然如此安排,我就非得辦到不可。雖然我也不想違逆公主,可您現在就像個燙手山芋,我不脫手會惹麻煩的……」梅里耳邊正響著鬼的嘮叨,冷不防後頸一痛眼前一黑,頓時就倒了下去,模糊中只聽見了鬼的最後半句話,「求公主體恤,千萬別跟少主告狀……」

於是,當梅里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的右手背被紮上了吊針。

一聲輕微的嘎吱聲,房間門被推開來,首先傳入鼻端的是一陣濃郁的香水味道,隨著高跟鞋踩著地板的聲響漸漸靠近,梅里雖然閉著眼睛隔著被子,也察覺到一個黑影籠罩在了自己上方。

此時此刻,梅里需要調動所有的力氣,才能保證自己不在被子里顫抖起來。

難道是她莫名其妙得罪的蠍子女神找上門來了?

「你要幹什麼?」一個聲音忽然在房間的另一端響了起來,聲調並不高,卻讓梅里一時間百感交集——是知薇!難道她一直悄悄地守候在自己身旁,以至於闖入者壓根兒就沒有發現?

「你說我要幹什麼?」床前的人影頓了頓,忽然轉過身哈哈一笑,「我和梅里是好朋友,來看看她不行么?」

梅里偷偷揪住了身下的床單,沒錯,她沒有聽錯這個人的聲音,站在自己床前的,居然是——瑪麗蘇!

她怎麼來了?

「我可不記得梅里有你這樣的『好朋友』。」陳知薇冷冷地回應。

「連你這個誣陷她是小偷的人現在都可以假惺惺地來看護她,我為什麼不能是她的好朋友?」瑪麗蘇向來和陳知薇八字不合,人前尚且橫眉冷對從鼻孔里出聲,現在越發唇槍舌劍起來。

「既然你現在已經看完了,那麼可以走了。」陳知薇說著,走上幾步拉開了房門。

一時間,梅里只覺得房內的氣氛變了,就彷彿武俠小說里描寫的那樣,當兩個絕世劍客拔劍對峙之時,他們散發的劍氣能讓旁觀者不寒而慄,似乎連空氣中的分子結構都變成了一枚枚小劍,「嗖嗖」地扎入肌膚——可是屋內這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怎麼看也不像是打架的主兒啊!

「你也別太得意了,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對峙了足足五秒鐘,瑪麗蘇終於扔下這句話,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了出去。

陳知薇穩穩地關上了門。

「知薇……」梅里坐起來,弱弱地叫了一聲。

「你再躺一會兒吧。」陳知薇轉身看著梅里,眼裡有濃重的無奈,「你這兩天沒進食又消耗太大,所以醫生給你注射了葡萄糖……你知道校醫院也就這個水平了。」

原來真的是知薇送自己來的醫院……梅里聽話地躺回去,頓了頓又不安地開口:「蘇莉莉她……」

「沒事,反正得罪她的人是我。」陳知薇談淡地看了梅里一眼。

於是梅里無話可說,點了點頭,重新閉上了眼睛。

等到一瓶葡萄糖終於輸完,梅里換下沾染著血跡的裙子,跟著陳知薇走出了校醫院。

雖然她一直因為陳知薇之前的陷害而耿耿於懷,可一旦真的與之相處,梅里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麼怨恨她。

從那段二毛提供的錄音來看,知薇也是迫不得已的吧。

她已經失去了一切,不想讓自己在怨恨中浸泡一輩子。

「現在你有什麼打算?」漫步在秋葉紛飛的林蔭道上,陳知薇忽然問。

「我想找到以前的父母……」梅里此刻穿著陳知薇的長袖T恤和牛仔褲,怕冷般地抱著雙臂,「除此以外,我真沒有什麼想法。」

「你現在明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還想回到以前嗎?」陳知薇頓了頓,「何況,你就算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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