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林城地鐵

梅里很快就找到了二樓卧室里的衣櫃。心慌意亂之下,她也沒心思挑什麼樣式花色,胡亂找了一條深紅色的連衣裙換上。

等她抱著撕壞的Dior裙子和安郁的黑色襯衣下樓時,這才發現安郁已經離開了,客廳里只剩下尹太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這個發現讓梅里有些慌張,不知不覺中,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安郁的存在。

「謝謝您了!這次真是打攪。」眼看尹太太似乎半闔著眼睛養神,梅里抱著衣服站在沙發邊有點局促,只好拚命說些客氣話來緩和氣氛,「請問安郁去哪裡了……」

「能想到來找我就很好了……」尹太太沒有回答梅里的問題,無力地笑了笑,「可惜,已經晚了……」

什麼晚了?梅里心頭突地一跳:「您是指……我對伊西斯許願的事嗎?可我什麼也沒做……」

尹太太沒有回答,只是張開眼睛盯著沙發對面的牆壁,引得梅里也朝那個方向轉過臉去,然後她看到了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雪白的牆上,原本掛著的莎草紙畫《奧西里斯的審判》不知何時竟自燃起來,淡淡的橘黃色火苗舔舐著古舊的紙張,就彷彿一張饕餮巨口吞噬著畫面上的各位神祇。不過幾秒鐘時間,那幅金碧輝煌的珍貴畫卷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不曾留下一點灰燼。

而與此同時,平整的牆面卻彷彿融化了的岩漿,凸起一個個灰白色的氣泡——不,不是氣泡,而是一幅雕刻精美的浮雕壁畫!畫面中央一個身著長裙的女人僵硬地站在觀眾面前,而她的腦袋卻已滾落在地,睜大的雙眼和嘴巴昭示著她所經受的驚愕和傷心。女人身體的左側,一個鷹頭人身的神靈正揮舞著一把利刃,看樣子正是他砍下了女人的頭顱;右側,一雙眼睛隱藏在灌木林中,幾分僥倖幾分歡喜卻又幾分驚慌……

這是什麼——伊西斯在神話中的遭遇?那兩個怪模怪樣的神,就是爭奪王權的荷魯斯和賽特?梅里嚇得後退了幾步,白牆上為什麼會憑空呈現出這幅壁畫來?是要宣告命運的走向,還是提醒她原本有機會挽救伊西斯……不,尹太太的生命?

「我很失望啊,梅里……」尹太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明顯的「嘶嘶」聲,彷彿一個漏氣的破風箱,「我對你……那麼好……」

「對不起,我不知道……」梅里困窘得幾乎都要哭出來了,「我,我另外許個願行不行……」

「記住你欠我的,把它一併還給我的兒子……」尹太太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忽然身子一歪,精緻的頭顱便像茶壺蓋子一樣從肩膀上滾落下來。

一條全身鮮紅的蛇從尹太太的衣領內鑽了出來,朝著嚇呆了的梅里吐了吐分叉的信子。彷彿被這條赤蛇帶來的熱度點燃,下一瞬間,尹太太的身體和頭顱都冒出了橘紅色的火苗,就像那幅莎草紙畫《奧西里斯的審判》一樣,不過幾秒鐘時間,尹太太就憑空消失了,連最後一絲青煙也在空氣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沙發上,只剩下一條高昂著頭顱的赤蛇,冷酷的蛇眼一動不動地盯著梅里,似乎在等待她作出某種選擇。

而作錯選擇的代價,就是死!

當再度找回意識的時候,梅里忽然深恨自己為什麼還如此堅強地沒有昏過去。

「別過來,我不會傷害你的,你也不會傷害我的對不對?」梅里努力朝赤蛇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抬高手裡的衣服當作盾牌護住胸口,腳步一點一點地悄悄朝大門返去。

赤蛇沒有動,依然毫無表情地盯著梅里,然而它的身體,卻像充氣一般急速膨脹。當梅里終於退到玄關門口時,方才不過一尺多長的赤蛇竟已膨脹到了兩丈多長。它像個君王一樣大模大樣地盤踞在沙發上,紅色三角頭中不時齜出的尖牙昭示著它劇烈的毒性。

「一——二——三!」梅里心裡默念三下,猛地把手裡的衣物朝著遠處一拋,趁赤蛇注意力轉移之際拉開門把手衝出了別墅,然後「砰」地關上了身後的大門。

「救命!」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大喊一聲,一轉頭卻恰好看見裴思渡手中射出炫目的閃電,正擊向背對著她一動不動的安郁!如果被這道閃電劈中,安郁必定會像尹太太一樣——灰飛煙滅!

「裴總——」梅里驚懼之下,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吶喊出聲,然而後面的話還未出口,咽喉已是一陣窒息,竟被破門而出的赤蛇尾巴纏住了脖頸!

「啪」的一聲輕響,安郁伸手抓住了裴思渡的鞭梢,卻絲毫感受不到閃電燒灼皮膚的刻骨刺痛——「救命,裴總」,她是這麼喊的,這再一次無情地驗證了一個事實:在她最危急的時候,本能想到的人始終是裴思渡!自己為什麼還要自欺欺人地不肯相信?!

「放手!」裴思渡大力一扯手中的閃電鞭,竟是不能撥動分毫,心中不由大驚:這個逃犯居然恢複了如此大的神力!

纏繞在梅里脖子上的赤蛇冷眼瞥見兩個男人的反應,咧開嘴角似是獰笑了一下,然後它彎過上半段蛇身,尖利的毒牙深深陷進了梅里脖頸的肌膚……

「啊!」安郁聲嘶力竭地大喝一聲,一把甩開裴思渡的鞭梢,離弦之箭般沖向梅里。

而裴思渡的閃電鞭,也如同長了眼睛一般朝赤蛇攔腰抽去!

劇烈的火光伴隨著皮肉焦爛的臭味,纏繞著梅里的赤蛇被閃電鞭抽落在地,扭動幾下就消失在地底,只剩下失去知覺的梅里頹然倒地,被搶上來的安郁接在臂彎之中。

「把她還給我!」眼看安郁緊緊地抱著梅里,彷彿自己根本不曾存在,裴思渡怒不可遏,一鞭朝著安郁赤裸的後背抽了上去,「你心裡早已承認,公主是屬於我的!」

雪亮的電光四射,彷彿無數把利刃砍在錚錚鐵石之上,安郁一口血噴在梅里的紅裙上,整個人卻如同海潮中的礁石僵立不動:「她要死了……」他低頭看著梅里,低聲喃喃,「我原本可以救她的……」

「蠢貨,讓我來!」裴思渡沒料到此刻安郁竟能硬接下自己的鞭子,來不及和他糾纏,蹲下身將右手掌按在了梅里的眉心。

女孩的脖子上被赤蛇的尖牙刺出了兩個小孔,青色的細線如同抽芽牽絲的藤蔓慢慢從小孔四周向全身蔓延。被裴思渡的神力壓制,細線如同遇襲的蛇群暫時收縮了一下身子,然而立時便以更怏的速度向四周擴散開去。

「該死!」裴思渡咒罵了一句,再度催動灌輸到梅里體內的神力,卻根本無法遏制毒性的擴散。一眨眼工夫,青色的細線就從脖子攀上了梅里的下頦。

「赤鱗的毒,無葯可治,更何況,她只是肉體凡胎。」安郁的臉上忽然泛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你本來可以救她的。可是,你捨不得把閃電鞭落在我手裡。那一瞬間,她的生死安危,在你心中還及不上一條鞭子。」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裴思渡大怒,「你要趕走赤鱗也不過舉手之勞,可你這個混蛋當時在發什麼呆?」

「我確實是個混蛋,和你一樣。」安郁緊了緊手臂,感受著梅里的身體帶來的荊棘般的刺痛,似乎這樣心裡就沒有那麼煩悶,「她死了也好,以後你們再想誘惑她就難了。」

「她還沒有死,你說什麼混賬話!」裴思渡怒目圓睜,左手猛地揮出一拳,正好打在安郁沾血的唇角,彷彿想要把這個失去心智的人打醒,「只要用至靈之力逼出毒素,再強行凝聚她的靈魂,她就能活過來!」

「我要她活過來做什麼?」安郁側回被打偏的臉,狠狠一拳回擊在裴思渡的心窩,竟將他打得跌坐在地上,「讓她活過來繼續愛你?然後眼睜睜地看你把她帶回雅廬,成為你千萬神妾中的一員?」他冷笑,「與其那樣,不如就讓她這麼死了,好歹有個自由的來生!反正你們的力量不斷衰退,以後也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你這麼說,我簡直懷疑你是故意要殺掉公主了!」裴思渡看著安郁臉上幾乎稱得上得意的笑容,高高揚起的閃電鞭甩出一個鞭花,終究手掌一收,控制住了自己的失態,「或者說,這本身就是你和『那個人』故意設下的一個圈套!你們想逼我用至靈之力救治公主,那樣我就會喪失幾乎全部法力,方便你們父子任意宰割!真是打的好主意!」

「隨你怎麼想。」安郁並不看裴思渡一眼,只是盯著青色的毒素歡快地沿著梅里皮膚下的血管遊走,似乎要把這死亡過程的一分一秒都牢牢記住。

「失去公主或者失去至靈之力,你們以為這就是拋給我的兩難困境?哈哈,那我們不妨來打一個賭。」裴思渡明亮的雙眸中掠過幾分惡毒的嘲弄,「打賭之前,我先提醒你一個事實——公主這一世毫無任何信仰,就算有,也是她從小所熟知的無神論,所以這一次缺乏神靈的救贖,她將『真正』地死去,她的靈魂也將隨著肉體的死亡而徹底消散,根本不會再有來生!」

「那我們就來賭一賭,」裴思渡敏銳地捕捉到安郁嘴角一瞬間的抽搐,重新品味著主動權在手的快感,冷靜地加碼,「到底是誰捨不得她從此魂飛魄散?是身為堂堂神界之王應有盡有的我,還是為她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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