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蠍子女神

梅里睜開眼時正好看到了年輕男人伸向自己的手和他半敞的黑色襯衣。幾乎與此同時,平時反應稍顯遲鈍的梅里同學竟在一瞬間意識到自己衣領被撕壞的事實,想也不想地一個耳光甩了過去,厲聲怒喝:「你要幹什麼?」

一聲脆響!

「我要幹什麼?」青年一驚,競怔在原地。

梅里完全沒有料到這一巴掌能打實,自己倒嚇呆了:「對不起……」

「不用。」青年淡淡地答了一句,繼續解著自己的襯衣,然後在梅里瑟縮的目光里把它披到她的肩上,「穿好。」

果然不愧是冰山男,挨了巴掌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倒是自己打得手疼……梅里埋著頭,顫著手指以最快的速度扣上了襯衣的扣子:「謝謝你,安郁。」

對方沒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梅里忐忑地抬起頭,正看見安郁赤裸的上身,饒是她下意識地避開目光,小麥色的胸膛上橫七豎八的傷痕還是刺痛了她的眼。

那些不知道什麼造成的傷痕,雖然已經癒合,但梅里仍然可以想像出當初傷口是如何猙獰慘烈,深可見骨。怪不得幾天前在「碧落黃泉」中那一撞,會讓這個硬骨頭的逃犯半天爬不起來……

「你想問什麼,直接說吧。」安郁不習慣梅里的偷窺,索性開門見山,「你問完了,我再問。」

「你這些傷,是怎麼回事?」梅里囁嚅。不知為什麼,看到安郁身上的傷,她竟覺得自己從外到里也跟著痛了起來。

安郁沒料到這種關鍵時刻,梅里居然先問出這樣「無關緊要」的問題來,於是輕描淡寫地回答:「沒什麼,以前坐牢的紀念。」

「你為什麼會坐牢?」雖然問出這個問題可以解釋為好奇心作祟,但梅里總覺得自己的動機不是那麼簡單,似乎……害怕著某種答案,卻又期待著某種答案。

「……」安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終抿成一道細縫,「我可以不回答么?」

「當然可以。」覺察自己在肆無忌憚地刺探對方的隱私,梅里有點尷尬,「那……我昨晚用安卡吊墜刺傷你,要不要緊?」既然裴思渡曾自信滿滿地宣布安郁從此再不會出現,那現在安郁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難道他擁有裴大神也無從了解的特異功能?

「你是不是奇怪我又來騷擾你?」安郁冷笑,「裴思渡機關算盡,卻沒料到他的安卡對我不起作用。同樣,他也沒料到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把你劫走。」

「劫走?」這兩個字刺得梅里跳起身來,第一次意識到這個聳人聽聞的事實,「我被綁架了?是你乾的?」

然而不需要安郁回答,梅里立刻就否認了這個念頭,因為她在不遠處的地面上看見了一隻一動不動的巨大蠍子,哪怕蜷縮起尾巴也有海碗大小!而身形如此龐大猙獰的毒蟲,她看過一次就再也不會忘記——安郁從蘆葦域影樓開車送她去主題公園時,曾經趴在車窗上襲擊他們的就是這種蠍子!

更為詭異的是,就在那隻蠍子的旁邊,樹立著一座半人多高的石像,石像的面部是美麗妖嬈的女人,身體卻是節肢分明的蠍子!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蠍子女神?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梅里縮到牆根,警惕地盯著那隻毒蟲,生伯它突然跳起來蜇人,「那隻蠍子是你打死的?這是什麼地方?」

「裴思渡找不到的地方。」安郁沒有正面回答梅里的問題,抬腳把那隻大蠍子踢到更遠的角落裡,「我只是把她打昏了而已。」

「那你怎麼會找到這裡?」梅里見安郁並不急著把自己救出去,暗暗警惕:莫非,他真的和綁匪是一夥的?可是為什麼看上去又不像……

「很簡單。」安郁若無其事地回答,「抓住一個她們的同夥,如果問一遍她不肯說,就扯斷她的一隻腳。」

怎麼聽起來像吃螃蟹一樣……梅里心裡一陣惡寒,隨即想到那個同夥大概也是蠍子,感覺稍稍可以接受一些:「那……你究竟扯斷了它幾隻腳?」

「她那麼愛漂亮,自然一隻也不捨得讓我扯就招供了。」安郁淡淡地說道。

反正也夠暴力的……梅里腹誹完畢,小心試探道:「你能不能放我回家,我可以把衣服還給你……」

「現在這裡最安全。」安郁看樣子並不在意自己光著膀子,乾脆利落地拒絕。

安全?裴思渡找不到,綁匪一時也想不到被端了老巢,相對於安郁這個身份不明特立獨行的傢伙來說,也許待在這裡真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梅里神經再大條,也還不到守著個隨時會醒來的大蠍子談笑風生的程度,於是再度鼓起勇氣掙扎:「可是我今天早上還有課,那個線性代數的老師是系裡有名的鐵面神捕……」

然而這一次,冰山男一句話就澆滅了她孤注一擲的小火苗:「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梅里欲哭無淚,只能暗暗祈禱那個老師萬一點到自己的名時,瑪麗蘇能夠義氣地幫自己答個「到」。

「問完了么,問完了該我問了。」安郁忽然冷冷地開口。

梅里慌忙點了點頭。有扯蠍子腳的案例在先,此刻她就是安郁砧板上的肉,哪敢說半個「不」字?

果然,冰山男的第一個問題是:「你愛裴思渡?」

要是旁人問出這樣的問題,梅里實在很想又酷又拽地回他四個字:「關你P事!」然而她自忖再酷也酷不過安郁去,索性放棄了班門弄斧的衝動,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知道。不過以他的條件,但凡正常的女生都會喜歡吧。」

「那你覺得他愛你嗎?」安郁毫無表情地拋出第二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梅里搖了搖頭。她本來想說不相信有財有貌有翅膀的大神會真的愛上一無是處的小肥羊,卻又覺得當著安郁的面承認這一點實在太銼了些,當下昂了昂腦袋,給自己撐面子,「你想說我不夠漂亮是吧,可是有品位的人……也許更看重氣質?」

「你的氣質如何體現?擅長文學、音樂還是美術?」安郁有條不紊地繼續毒舌,「據我所知,你好像一無所長。」

「胡說,我有特長的!」梅里漲紐了臉,「我……我跑步跑得快,測驗能拿95分……」

她的聲音到後面沒了底氣,就算她能拿100分,似乎也不是裴思渡愛她的理由。

「你不就是想證明我不愛他他不愛我嗎?」面對安郁的冷眼旁觀,梅里就算脾氣再綿軟,也不由怒火漸升,「那又怎麼樣?我們……」

「那你為什麼還要和他糾纏不清?」安郁硬邦邦地切斷了梅里的話,「你知不知道,他會徹底毀掉你這輩子的生活!」

「你怎麼知道我這輩子是什麼樣的生活?」或許是安郁的語氣太過嚴厲,梅里雖然剛才還對他的牢獄之災心懷惻隱,此刻也忍不住爆發出來,「我知道你不是神就是妖,所以你盡可以鄙視我這個小小凡人花痴、淺薄、愛慕虛榮,但請你不要以為能掌控我的選擇!」

「我並不想掌控你,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裴思渡掌控!」安郁一貫冷硬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懊惱痛惜的表情,「你既然已經知道我們不是凡人,而裴思渡對你也別有用心,那你為什麼還心甘情願地跳進他的圈套?莫非你真的被他的外表和財富迷惑了心智?我那天跟你講的話,你就一點也不曾放在心上?」

「我的心智很健全,謝謝你的關心。」梅里不以為然地輕笑了一下,「你說過的話我也記得很清楚:

不信仰金錢,金錢就無法收買你;

不迷戀外表,外表就無法蠱惑你;

不害怕未知,未知就無法恐嚇你;

不崇拜權力,權力就無法征服你。

「可是——」梅里側目望著石牆上蠍子女神和她的姐妹們的壁畫,眼裡有光亮閃爍,「你們都以為我被裴總牽著鼻子走;可為什麼不覺得我也在利用他?」

「你利用他?」梅里的這句回答大大超出了安郁的思維慣性,讓他不由得心生警覺,「你不覺得這個念頭就像在玩火?」

「是有點像玩火。可沒有火,人就永遠只能生活在黑暗寒冷里。」梅里絞著身上黑襯衣的衣角,忽然感覺自己這句話真是好有哲理,連帶著後面的自白也順暢了許多,「我的學校不好,長得不夠漂亮,本身沒有任何特長,也沒有任何家庭背景,因此雖然現在還在讀書,但這輩子的生活卻大體可以想像:畢業後勉強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嫁一個平淡無奇的丈夫,一輩子為了房子和孩子而奔波,最終陷落在雞毛蒜皮的世界裡,成天為了幾毛錢和賣菜的小販鬥嘴慪氣,最大的樂趣就是每天晚上洗完碗後看肥皂劇……等到我死的時候,只會覺得自己這一生不是過了幾萬天,而是把同一天重複了幾萬遍而已。你不用急著否認,我的人生註定就是這麼蒼白無聊,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

「梅里……」

「可是裴總的出現,卻改變了這一切。」梅里沒有理會安郁,生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沒有勇氣再說下去,「不管他對我是虛情假意還是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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