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宅 二、不翼而飛的男人

此時此刻,李蓮花早已到了香山之上,慕容腰、李杜甫、東方皓也早已到了,施文絕、和關山橫等人卻是有些來遲。眾人等了半天,也不見玉樓春的身影。

施文絕已將《洛神賦》顛三倒四地念過許多遍,不消說定是在想念昨日那位白衣如雪的彈琴女子;慕容腰閉目養神,見他心滿意足的模樣,男人們心中都暗罵他昨日必定過得銷魂;李杜甫已做了三五首詩;關山橫將身上帶的酒喝得乾乾淨淨;李蓮花和東方皓畫地下棋,彩頭是一錢銀子,東方皓輸了一局,居然從懷裡掏出數百萬的一沓銀票,把李蓮花嚇了個半死,連那一錢銀子也不敢要了;而玉樓春卻始終不見蹤影。

日頭漸漸上升,香山的輕霧散去,露出滿山重紅,山巒迭起,山上的紅葉或濃或淡,天然一股靈性,令人見之心魂清澈,飄飄然有世外之想。眾人本是江湖逸客,等候多時不見玉樓春前來,便自行在山中遊玩,本來還三五成群,未走多時便各走各路,誰也不肯和誰一道走。

李蓮花走在最後,隨意逛了兩圈,只見前邊紅葉樹林中草木紛飛,嘩啦一聲響,枝葉折斷了不少,也知前邊是關山橫在打拳,便繞得遠遠的,避開了走。這一走卻看見施文絕手扶大樹,獃獃地看著樹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李蓮花走過去一看,樹頂有個鳥巢。

「樹上有什麼?」施文絕的表情很是迷惑,「我剛才好像看見一隻烏鴉叼著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進了鳥巢,如果不是我眼花,我覺得好像……好像是一塊銀子。」

「銀子?」李蓮花喃喃地道,「你莫非窮瘋了……」

施文絕連連搖頭,「不不不,我最近手氣很好,不窮,不窮。」

李蓮花嘆了口氣,「我說你怎麼換了身新衣裳,原來是去賭錢,你那孔孟師父們知道了想必是要傷心的。」

施文絕連忙岔開話題,「我千真萬確看到了銀子,不信我這就爬上去拿下來給你看。」

李蓮花道:「那也不必了,人家烏鴉一生何其短暫,好不容易存了點銀子,你無端白事去拿出來做什麼?」

施文絕道:「哪裡來的銀子?就算玉樓春有錢,也不會有錢到拿著銀子喂烏鴉吧?我是覺得奇怪得很,不知為何你不覺得奇怪。」

李蓮花道:「我覺得奇怪的是見過那個白衣翩翩的彈琴美人兒之後,你居然還保持清醒……」

施文絕黑臉一紅,急忙躍上樹頂,去摸那鳥巢,他卻不知那讓他心神大亂的美人昨天就在李蓮花房裡,而李蓮花自然是萬萬不敢讓他知道的。

不過片刻,施文絕如一葉墜地,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李蓮花本要贊他輕功大有長進,卻見他臉色古怪,連忙問:「莫非不是銀子?」

施文絕一攤手,只見他手掌中可不就是一塊小小的碎銀,只是這碎銀形狀彎曲,尚帶著些許血絲,那模樣眼熟得很……那是一顆……銀牙,新鮮的銀牙。

兩人對著那牙齒呆了半晌,李蓮花喃喃地道:「你認銀子的本事只怕是登峰造極,比背書的本事還了得,這樣也看得出它是銀子……」

施文絕乾笑一聲,「慚愧啊慚愧,這牙齒的主人怎會拿牙齒喂烏鴉?」

李蓮花搖搖頭,「這我怎麼知道?」

施文絕收起銀牙,「烏鴉從西邊飛來,你我不如去西邊瞧瞧。」

兩人尚未動身,身後樹葉嘩啦一聲響,慕容腰金袍燦爛,從樹叢中鑽了出來,瞟了一眼施文絕手中的銀牙,嘴角略略一勾,冷冷地道:「看來你們也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什麼?」施文絕莫明其妙,只見慕容腰手中持著一塊長長軟軟的翠綠色的東西,仔細一看,他嚇了一跳——那是一條人手!被斬斷的地方尚在往下流血,手臂上套著翠綠色的衣袖,看模樣像是一個人的左手臂。

「李杜甫在山上找到了一條大腿,我在山谷里揀到了半隻手臂,看來還有一個牙齒。」慕容腰道,「這牙齒是玉樓春年輕時鑲的,雖然和他身份很不相稱,但確實是他的牙齒。」他一字一字地道,「玉樓春死了!」

李蓮花和施文絕面面相覷,目瞪口呆,昨日還從容自若、風雅雍容的人,一夜之間就突然死了?

「死了?怎麼會呢?」施文絕愕然道,「誰殺了他?」

慕容腰道:「不知道。」

施文絕道:「不知道?他死在何處?」

慕容腰僵硬了一張臉,「不知道。」

施文絕皺起眉頭,「玉樓春死了,他的手在你手中,他的腿在李杜甫手中,他的牙齒在我手中,其他部分不知在何處,而既不知道他被誰殺的,也不知道他是死在何處、如何死的,是么?」

慕容腰淡淡地道:「不錯。還有,方才赤龍傳來訊息,女宅中的金銀珠寶不見了,以及玉樓春在女宅中暗藏的一個私人寶庫也空了,其中財物不見蹤影。」

施文絕張大嘴巴,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覺此事匪夷所思,古怪至極。

李蓮花嘆了口氣,「那就是說,有人殺死玉樓春,劫走他的財寶,還把他的屍身……那個到處亂丟……此人來無影去無蹤,不知是誰。」

慕容腰點頭,施文絕瞪眼道:「但是玉樓春的武功高得很,名列江湖第二十二位。想要無聲無息殺了玉樓春再將他切成八塊再提到香山上來亂丟,那兇手的武功豈非天下第一?」

慕容腰仰首望天,「我不知道。」

施文絕哼了一聲,「這件事倒是真的奇怪得很,這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吧?」

慕容腰淡淡地道:「赤龍姑娘已經派出女宅中的婢女找尋玉樓春的下落,大家都要回女宅討論此事,兩位也請回吧。」

他手中的斷臂猶自滴血,李蓮花縮了縮脖子,尚未說話,突地慕容腰瞪了他一眼,似是有些輕蔑地道:「若是大名鼎鼎的李樓主能將玉樓春斷肢重組,起死回生,想必大家也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啊——」李蓮花張口結舌。

施文絕咳嗽一聲,「我等快些回去,說不定已有了線索。」他一把拉起李蓮花便跑,慕容腰隨後跟去,三人很快回到了香山之下,女宅之中。

女宅之中,玉樓春的殘肢已被找到了兩塊,分別是:一塊左胸連著左上臂,一塊左下腹。如此拼湊起來,顯然玉樓春是被人以利器「王」字切法,給切成了七塊,分別是頭、左上胸、右上胸、左下腹、右下腹和左右兩腿,此外尚有兩隻斷臂,只不過斷臂是被「王」字的中間一橫順帶切斷,姑且仍算是「王」字七切。

幾人圍著玉樓春的殘肢,都是皺起眉頭,看得嘖嘖稱奇。江湖之中,曾有「井」字九切劍聞名江湖,該人殺人都是「井」字切法,人身呈現九字劍痕,手段殘忍,早在十年之前就被四顧門除去,而這「王」字切法聞所未聞,不知是否「井」字的更進一步,或是練習「井」字不到家而只能切成七塊。並且這「王」字切得整齊異常,絕非庸手以大刀砍就,乃是一劍之下,骨肉斷離,毫不含糊。即使當年的「井」字九切,也不過一劍之下,在人身上划出九道血痕,再多不過剖出些花花腸子,稀里嘩啦的一大堆,絕不可能一劍將人切成九塊,而玉樓春卻確確實實被人切成了七塊。

屍體的頭顱雖然不見了,但眾人都認得出,這死人的確是玉樓春。那人到中年仍舊白皙的皮膚,修長風雅的手指,以及手指上的那枚碧戒,都證實正是玉樓春。只是究竟是誰殺了玉樓春,又是誰與他有如此深仇大恨,殺死他之後要將他分擲各處,不得全屍?眾人面面相覷。

施文絕眉頭大皺,「其他兩塊是在哪裡找到的?」

赤龍眉頭微挑,「在引鳳坡。」引鳳坡乃是女宅通往香山的必經之路,既然如此,那兇手定是將碎屍一路亂拋,都丟入了荒山野嶺,只是不知今日慕容腰幾人在香山賞楓,立刻便發現了。

「昨日難道有人潛入女宅,殺了玉樓春?」李杜甫沉吟。

關山橫嗤之以鼻,「這人血流未乾,分明是在這一兩個時辰之內死的,絕不是昨日死的,而是今天早上,你我都爬上去看他媽的什麼紅樹葉的時候死的。」

慕容腰淡淡地哼了一聲,「這人既然敢光天化日進來殺人,居然能將『香山秀客』弄成這樣,那武功有數得很,說不定便是笛飛聲之流。」

施文絕恍然大悟,「是了是了,聽說李相夷當年的四顧門正在重立,笛飛聲也在小青峰出現過,說不定笛飛聲看中了玉樓春的家業,想要他的錢重振他的金鸞盟,所以殺死玉樓春,奪走他的金銀珠寶。」他自家覺得很有道理,旁人也均覺得有理,李蓮花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各位……不到樓春寶庫一行?」站在稍遠的地方,不敢直視玉樓春屍體的西妃聲音極細極細地道,「那裡……那裡說不定還有什麼線索。」

眾人紛紛響應,穿過幾個院落,走到深藏於女宅之內的「樓春寶庫」。

女宅的庭院不大,然而纖細嫵媚,尤其藏有寶庫的庭院稱為「銀心院」更為精緻。道路一旁的迴廊以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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