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分別

程濟感覺李莫玫說的對,余瑩一定是在外面有人了。而那個人是誰,這是程濟最關心的問題。他決定要跟蹤余瑩。

程濟並不知道,這個時候還有一個人也在是暗裡下了決心要跟蹤余瑩。程濟也許是有生之年,第一次和余冉冉想到一塊兒去了。

余瑩一下子就被很多目光盯住了。但是,她正常地生活著,在生活里無可挑剔。余冉冉和程濟都在不同的地方,看到了她不同的一面。

冉冉看到了余瑩每天都累死累活的,上班工作下班帶孩子,沒有一點自己的時間。她一邊跟蹤一邊想,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思?沒有一點自己的生活。她從前還是很羨慕小姨有車有房有事業,現在才知道原來大人們的世界這樣的無聊,每天除了呆在診所里,就是開車回家做全職保姆。小姨的人生呢?她自己的日子在哪裡?看她穿著高檔的衣服,皮膚做最高級的保養,卻一點笑容都沒有。上班的時候那麼一板一眼的,像是有誰會拉她下那個位子;抱著孩子的時候,總一副怕別人來搶的樣子。她這麼活都是為什麼啊?

冉冉的怒氣在跟蹤中一點點地消失。她偶爾又想回來了,她想,也許是路傑的錯,小姨這樣的女人是不可能和路傑在一起的,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不定那天是路傑把小姨給灌醉了帶回家去的。

冉冉就抱著這樣的心情跟著余瑩。而程濟就顯得要理智得多,他或許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用旁觀者的角度去打量余瑩的生活。

從前,他認為余瑩應該是一個非常幸福的女人,她擁有很多的東西,其他人都沒有。除了沒有孩子,一切都是完美的。可是,當自己跳出了那個圈子去打量余瑩的時候,他看到了余瑩的疲於奔命。她每天都在工作著,應付著不同的病人,下了班之後,她還不是自己,還是一個母親,一個妻子,一個媳婦。屬於她的世界太小了,似乎都不存在,而從前自己居然認為這就是女人的歸宿,她們的命運就應該是這樣的,從工作的單位到家庭,她們的使命就是付出,而等待著她們的是蒼老,是時光的流逝,是帶不回來的青春,是皺紋細細滋生的眼角。如果還沒有愛,她們靠什麼活?

他的怒氣也在跟蹤中慢慢地消失。也許不是女人折騰,而是屬於她們的世界太小了,她們能得到了關懷和愛太少了,所以才會拚命地要。

余瑩漫步在自己人生路上,根本無法理會自己的生活對跟蹤者的影響。小寶的生日就快到了,她這些日子總是去城裡最好的玩具超市選購禮物,每天下了班就泡在那裡,也許購物可以讓她的心情得到一點平復。購買最好的禮物給小寶,如果可以的話,余瑩願意把最好的一切都送給那個孩子。

余瑩走到玩具超市裡的一個角落,忽然聽到前面傳來熟悉的聲音:「這種玩具,給新生兒能用嗎?」

余瑩的腦子都來不及反應,身子先她一步顫抖了一下,頭皮一下子全都炸了,嘩一下,臉色蒼白下來了。

這是最直接的反應。當然,余瑩如果能用上大腦,她自然知道要調整情緒。她不是以為自己可以很自然地打個招呼,就像是遇到一個普通的病人一樣嗎?只不過,為什麼她卻沒有辦法動彈?其實這裡總有可能遇到他的,她是有心理準備的,但那些心理準備都喂狗了嗎?她為什麼會心跳得那麼快?

吳博榮正拿著一個搖鈴問著服務員,而身邊走來肚子已經微微顯形的潘逸佳。她手裡拿著一個奶瓶,帶著一種心滿意足的笑容,望著吳博榮說:「這個是德國產的,應該比日本的要好,不如我們也買一個。」吳博榮點點頭。

余瑩已經回過神了,正準備往回溜,但是,潘逸佳已經抬起了頭。她溜不掉了,註定要相遇在這樣地方。兩邊都是高高的玩具貨架,只有一條道。

是不是王菲唱過:「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不知道為什麼,余瑩笑了,她撐著貨架微微地對著吳博榮和潘逸佳笑了。是笑什麼?笑這一場愛恨,還是笑那一場相逢?是笑多少次,自己在他的懷裡緊貼著肌膚的親吻,在寂寞和絕望里沉淪,以為抱著他就是唯一,聽著他的聲音都感覺到安全;是笑自己無畏無懼地愛了,沒有退路,也不知道前路,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一團亂麻;是笑他也是笑自己從前的天真,以為愛就是戰無不勝的利劍。看看,命運是什麼?就是在這個時候相逢,沒有人可以再躲避人生。

潘逸佳先開口,她招呼道:「余醫生,真巧,在這裡遇到你。」

「是啊,好巧。」余瑩自如微笑,只是舌頭髮麻,說話像醉酒的人,要很拚命地才能剋制不流露出異樣。

吳博榮微微地歪著頭看她。他的胸口就像是有一個很鈍的刀子,在慢慢地撕破傷口,疼痛忽如其來。從前他以為什麼心痛得說不出話是文人所描寫的誇張狀態,人怎麼可能在無病無痛的時候,忽然一下子就因為某件事某個人真的心疼起來。可是這個時候,他明白這不是誇張,心真的會疼,而且是非常地疼,那種疼痛是肉體上的,不光是心靈。

他感覺到缺氧,分手到現在他們都沒有再聯繫過,他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也知道這就是他最應該選擇的生活,這個生活有他的現實。如果和余瑩在一起就是墜入了天堂,那麼,現在的就是他的現實世界。人可以偶爾去一下天堂,但終究還得在現實里生活,這就是男人的無奈,在這個世界裡他有他的責任。

責任再大也不能阻止他看到余瑩時那剎的心疼。他沒有強笑,他不屑強笑。所有人,整個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愛她吧!愛她的身體,愛她的頭髮,愛她那微微豐腴的腰,愛她呻吟時的皺眉,愛她的哭泣,愛她的任性,愛她的反覆無常,愛她的左右為難,愛她的偽裝。

這個世界的人都知道吧!可是,為什麼這個世界的人都不成全,即不成全他,也不成全她。吳博榮的眉頭糾結著:「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我瘋了?」他只能這樣問自己。

這是一場遊戲開始時的艷遇吧!和無數的艷遇偷情都是一樣的吧!但為什麼,這個時候隔著潘逸佳的兩個人,這一男一女,卻相對無言著。他們什麼也說不出來,連「你好」都說不出來。

潘逸佳能感覺到那種無法撕破的氣壓,她堅定地站在中間,一點也不退縮。

容不得她退,就算她的心會被這一份目光後的傷痛割得鮮血淋淋,就算她從此會沒有自尊,就算她真明白這兩人原來不是玩玩而是來真格的,但是,為了肚子里的那個孩子,她不會退,永遠都不會。

她立得很穩,擋在吳博榮的前面,余瑩被遠遠地排擠開來。余瑩不能後退,只能往前走,這是她能做的唯一了。

「就這樣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劇情已落幕,我的愛恨已入土。」

余瑩聽著自己的腳步在這個空曠的世界上迴響著,她就這樣一定必須絕對非得帶著這樣的姿態,慢慢地走過這一對夫妻。走過她最愛的男人。她不知道什麼是擦肩而過,吳博榮從頭到尾都沒有變換身形。只是走近他身邊的時候,聞著他熟悉的氣味,就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沒錯,那樣的聲音和節奏都是對她的呼喚,他愛她,或許這個答案根本就不重要,就算吳博榮從來不愛她,也沒有關係,這個時候,他愛她或者他不愛她,根本就沒有關係。如果非要回報才肯去愛,那麼,愛也是有限的。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之上,得不到就失衡,不過是一種獨佔罷了。

她也許會忘記,在自己白髮蒼蒼的時候,忘記自己曾經有多深地愛過一個人,忘記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忘記那個人和自己相遇的那種心悸,忘記自己有多麼的真誠。

也許真的會忘記,但是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忘記,吳博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有著怎麼樣的色彩。如果可以和他擁抱,或許就不會害怕沒有天明。只有吳博榮告訴她,她被愛亦被欣賞,不管是真是假,只有這個男人,她的呼吸他懂得。

心裡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地喊:「就是這個男人,這就是你要的男人。」

余瑩摸著自己的另一隻手,奇怪地問自己:「我的心裡住著什麼樣的怪獸呢?為什麼會發現如此不理智的聲音呢?」

余瑩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里還住著一個人,也許那個人就是從前自己拋棄的柔弱、多情、脆弱、依賴感強的女孩,那個女孩本來就是她的真正的面目,但是在成長的過程中,現實在慢慢地淘汰掉那個女孩,余瑩被迫用了一種成功人士的嘴臉,理智、現實、算計、收放自如。

如果沒有遇到吳博榮,可能永遠都不能聽到自我的聲音,永遠都不知道還有那麼一個女孩被自己遺棄了。怪不得不開心,因為自己一直都活在假面里。藏在內心的女孩,已經被遺棄得太久,久到余瑩也誤會自己根本就是這個樣子,可是,他喚醒了她。

只不過喚醒也無益,那個女孩的呼聲太弱了。

吳博榮忽然轉身,像動物一樣直覺地撲向了自己的獵物。

「不是每一天都能遇到自己想要的,這一次錯過,可能要等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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