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告白

回到家裡,婆婆正在逗寶寶玩。余瑩一整天工作下來,不免有一點累。

扎針其實是需要非常集中精力去做的事情,並不是一般人想像的那麼輕鬆。有時候治療一個病人下來,余瑩自己都會出一身細汗。而她又有很多老顧客給盯著,一回城馬上就有很多人過來非要余醫生治療,其實也沒有必要這麼扎堆,但大家都一致認為這一段時間沒有餘醫生的調理,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不舒服了。余瑩知道這其實就是心理作用,但也不能拒絕。

從早到晚,好不容易抽個空和冉冉吃晚飯,飯好不好吃不知道,只知道氣都氣飽了。

但她也不敢喊苦喊累,她若是喊苦喊累定要給人笑話。別人會說:「你有什麼苦和累的,你朝九晚五了嗎?你擠公交了?你每月得愁著付房租嗎?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你還在我們這些窮人面前喊苦,我們不都得去上吊了?」

程濟也不會理解,他會說:「苦嗎?不苦啊!治人是多快樂的事情,救回一個人,特別有成就感。」

那是,他那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余瑩可沒有辦法體會到一針下去救回一條人命的成就感。中醫得慢慢來調治,一個療程,一對一地那麼跟下去,不像西醫,那刀一開,多餘的東西給清理掉就可以救一條命了。

余瑩渾身酸痛,因為吃過飯了,所以,也趴在沙發上用手搖鈴逗寶寶玩。寶寶一天大過一天,會看著她笑,視線會追色彩鮮艷的手鈴。在她半跪在地上和寶寶玩的時候,手機響了。

吳博榮和余瑩坐在九峰山的山頂上看著日出。

兩人都和家人說要早起去運動,九峰山的確是最好的運動場所。兩人把車都開到半山腰上的停車坪,然後趁著天還黑一口氣登上了山頂。山頂上已經有一些等著看日出的人,那些人都很年輕,而且充滿了朝氣。

余瑩這一段時間一直想盡一切的辦法和吳博榮相見,兩人心照不宣,任感情驅動,找著各種借口。這些借口都是拿得出手的,就算被人看到也無所謂的。

他們只要呆在一起,哪怕隔著幾米,一起看日出,然後什麼也不說,就一前一後地下山,這樣也算是很好的享受。

她和他已經過了那種對肉體極度痴迷的時期。開始在一起,分分鐘都恨不得做愛,可是,經過黃雲洞那一次的分手之旅,兩人卻不再那麼的衝動了,有時候只是想遠遠地看上一眼。她坐在那個日本壽司館吃中飯的時候,他在不遠處的樹陰下的車裡。

電話倒是打得少了,也很少有簡訊來往,去酒店開房的次數也大大地減少。但這並不代表著兩人的關係安全了,相反,余瑩感覺到這是真正的危險。他們都是這樣飛蛾撲火一樣地守著這一段感情。

因為難得,因為會燃燒,因為珍惜,所以小心翼翼地捧著,不知道如何自處了。

人其實都是離不了愛的,可是,當愛真正要來的時候,大家都會感覺到害怕,不知道那個東西會給生活帶來什麼後果,於是,乾脆不遠不近地看著對方。

路傑推開余瑩的診所門。周麗錦站了起來,問道:「請問,先生,你有約嗎?」

「我,我認識余醫生,我有事找她。」

「我通報一聲。」周麗錦想攔,沒攔住。路傑把辦公室的門一推就進去了。

余瑩正做完一個病人,坐在沙發上休息,面前還放著一杯熱茶,一口都沒有顧得上喝。看到路傑進來,揮揮手讓周麗錦出去。

「余醫生,有你這樣對病人的嗎?」路傑打電話被拒,只好親自上門來。

余瑩也不起身:「路先生,你的氣色很好,身體健康,實在沒有必要來我這裡,我也沒有什麼可幫得了你的。」她是真的累了,上午那個病人不停地對她抱怨生活的艱辛,做了一個多小時的療程,她被迫忍受那個病人演講式地說著自己家庭糾紛的來龍去脈,裡面充滿了港產劇的狗血情結,什麼二奶、私生子、豪門奪權、姨太爭寵,聽得余瑩頭都痛起來,又不便得罪那個有錢的病人。

她剛送走病人的時候,還想要不要下次提高一點價錢,連同心理醫生那筆費用也一起收了,不然的話這種精神折磨也是一種無休止的事情。

坐下來泡了一杯清茶,茶杯淡雅,是吳博榮送的,叫不出來的品牌名。余瑩對這些名牌東西並不講究,倒是吳博榮什麼都懂,卻也深藏不露。他送的禮物不算太貴重,太貴重余瑩不會要,受不起。可是,他也不會因為這樣而少花一分心思,凡余瑩無意提及的,他都記在心上,回頭必讓人快遞正合余瑩心意的禮物來。

也是憑這樣的滴水穿石之力,才能把余瑩這塊堅冰一點點地融化開來,最後才會得到余瑩這個人。

余瑩看著路傑,他雖然看起來有一些功底,但還是太年輕,不成熟。也許在冉冉這種女孩面前,他酷得有吸引力,不按常理出牌讓人欣賞,可是余瑩已經過了能去欣賞他的年齡。她討厭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讓人不知道如何應對,讓人不舒心,讓人跟著提心弔膽,不知道下一步什麼路線。

這種男人給女人帶來的只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余瑩不明白為什麼冉冉喜歡找這種麻煩。也許剛長成的小女生會認為,這樣的麻煩能把平淡無奇的人生搞得戲劇化起來。

可是,余瑩不要戲劇化,她伸手去拿茶杯,那素潔如雪的杯身半溫著她的手,她要的是這種貼心貼肺,讓人不費腦,每一步都會有人事先想好,而且兩人可以有不論是身子還是心靈都默契到天衣無縫的感情。

如果余瑩現在還不知道路傑想做什麼,那麼,她肯定是白活了這麼多年。但是,余瑩奇怪地看著路傑,他怎麼會想得出這一招來?怎麼可能?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路傑看著余瑩那淡定的神情,也知道她心裡是怎麼地嘲笑著自己。路傑頂討厭她那副神情,有一種老娘根本就瞧不上你,完全都不把你放在眼裡的神氣,那樣的神氣藏在得體的禮貌後面,更讓人恨得牙痒痒。

路傑開門見山:「我知道你現在瞧不起我,我既然來了,也就料得到你瞧不起我。我承認我犯賤,明知道你會這樣看我,我還找上門來。但是,我在想,我要不找上門來,你什麼時候能來找我啊!」

余瑩拉下臉來:「路先生說笑了,我們非親非故,何必要找上門來。」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會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余瑩不屑。

「我看上你了。」路傑點上了煙。對於這種女人,你玩什麼手段,她都根本不放在眼裡,和她打交道最好的方法就是開門見山,有什麼說什麼。

「那你想我做什麼表情,感動得不行了?看,我這把年齡還有帥哥對我痴心一片。」余瑩幾乎都要失笑了,路傑跑到這裡來裝情聖,想幹什麼?剛泡了冉冉,感覺不爽,又來泡冉冉的小姨?到時候要不要順便把冉冉的老娘也泡走?

「你不必這麼刻薄,有人喜歡你,也不是你能刻薄的權利。」

余瑩站起來:「問題就出在這裡,路先生。你憑什麼認為你跑來和我說喜歡我,我就得好言好語對你?」

「我只是不習慣隱藏自己的感情,何況我不認為我沒有機會。」路傑盯著她的眼睛,可是,他馬上失望了。余瑩一點也沒有退縮地直視著他的眼瞳,那雙眼睛一點也沒有迴避,完全就跟一把刀一樣刺過來,裡面是星星寒光。

「你以為我有情人,所以你就有機會?路先生,你今年幾歲,是不是和那個小女生玩多了愛情遊戲,情商出了問題?我有情人,那是我余瑩的事情,你路傑既威脅不到我,也不能對我構成任何影響。你最好離我和冉冉都遠一點,余家的女人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好玩。我向你保證,其實一點都不好玩。」余瑩說這話的時候,路傑感覺到這個女人身上騰起的殺氣。她最後那句話說得很輕,但路傑一點也沒有好笑的感覺。

他忽然明白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對余瑩不能用對一般女人的方法,余瑩根本不吃那套。開門見山也好,玩手段也罷,余瑩就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用什麼方法都是白搭。

路傑感覺自己從頭到尾受到了侮辱,這是他活了這麼多年最徹底的一次被女性輕視。雖然他從來都不自負自己的吸引力,但確實他有他的獨特之處;雖然也在情場上失手過,但那種失手也並不像現在這樣被一個女人完全無視。

她根本就當他是垃圾,連垃圾都不算,她對他的半分顏色更多是出於對冉冉的愛護。路傑相信,如果沒有餘冉冉那一重關係,余瑩看到他,目光也會從他身上拐彎,讓他成為盲點。

路傑走出診所的時候,那種失落不是用言語可以來形容的。他滿腔的愛意拿出來,她卻視他為小丑,這不能原諒,這也不能就此放手。

余瑩並不了解,男人的自尊是不能這樣去踐踏的。也許剛巧是她心情不好,也許冉冉的不聽話對她產生了很大的刺激,也許她對路傑是一種泄憤,但是,無論如何都好,男人的自尊是不能這樣去打擊的。

她卻像是失控的汽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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