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發簪

初夏的中午,從百葉窗里透進一條條的陽光,把桌面分割成一塊塊的黑白立體。素白的房間里,余瑩坐在桌前,感覺到很濃的消毒水味道,她推開窗,讓清新的空氣透進來。

這家小診所開在市區里最好的一個公園邊上,地段的租金貴得嚇人,而余瑩能把小診所開得風生水起,不得不說當年外公以死相逼讓她學中醫是絕對明智的。

她家是中醫世家,據外公說,曾和北京的幾大藥王都有來往。後來因為歷史的原因中道敗落,別的孫兒不是去上MBA,就是跑去美國混綠卡了,到現在就只有餘瑩還乖乖聽外公的話留在中醫行當。

她把手指在陽光下伸展開來,那麼漂亮修長的一雙手,十指如玉脂磨成,在陽光下光澤細膩,掌心溫軟。

她突然想到了吳博榮,吳博榮有一次把她的手指含在嘴裡,含糊不清地說:「你這是天生為男人手淫的手……光看你的手,我就忍不住。」

余瑩感覺身上一陣燥熱,連空氣都帶著火藥的碎屑,讓她煩躁不安,她決定不再繼續待下去了。

她按了下鈴,對助理周麗錦說:「下午還有沒有人約,如果有,你幫我推到明天上午。」

周麗錦遲疑了一下,答道:「就只有吳太太了。」

「那你就和她說,前天扎的針,明天來扎效果更好,時間隔長一點,有利於病情的恢複!」余瑩熟練地安排完,然後脫下白大褂。她的工作服是特製的,因為她不喜歡那種在市場上能購到的白布服裝,感覺很不舒服。

那件白色大褂是上等的布料,更加的筆直,穿起來襯得她整個人端莊素雅。這樣,才能讓那些慕名前來找余醫生的病人,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就很有好感。

因為她的年輕,總讓人懷疑她的醫術,雖然她治療過的病人對她讚不絕口,可是,每個第一次來診所的病人眼裡總是帶著些許懷疑。她的辦公室裝修得非常高檔,每次坐在高高的辦公檯後給人看病的時候,她周身都散發著一種無上的權威,不容置疑。她憎惡別人用判斷的眼神掃視自己,這種疑惑的目光是對她能力的輕視。

吳博榮最初也和一般的病人一樣,只對這個女中醫充滿了好奇,這麼年輕就有這樣的盛名,而且據說醫術很精湛。他的偏頭痛是十幾年的頑疾,緊張的時候總會發作,發作起來什麼止痛片都沒有用,只是聽朋友介紹過她的診所,說是治偏頭痛特別有效,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了那裡。

經過幾次扎針治療之後,偏頭痛真的好了很多。一個療程才七天,扎針加按摩,真可以說是手到病除。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吳博榮已經開始有心情去欣賞余瑩那故作老成的臉龐上流露的風情。

得體的白色制服,向後盤起的頭髮,被一支玉制的冷冷的發簪固定好,就像是一池冰水,彷彿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激起她的波瀾。

吳博榮靜靜地躺在治療床上。一般余瑩並不會親自去幫客人按摩,她只管下針,按摩這種活都留給助理周麗錦干。這個從中醫大本科剛畢業出來的大學生,有一種非常執著的熱情,做事精明能幹。可是她按摩的手藝,余瑩的評價只有一句話:「別拚命壓,不幫別人按好也就算了,千萬別給人家再添傷了。」

她看不起那些街頭游醫,連穴道都認不準,就用狼虎之力再讓病人傷上加傷。中醫是那麼好學的?她三歲就開始認穴位、背經絡圖,五歲就開始學拿銀針,每次拿起針,她就感覺自己有種無所不能的力量。

吳博榮就是被她這種自信的氣場給吸引的。她像是一張鼓得滿滿的帆,沉穩又不失方向,拿著針的手永遠是那樣的堅決,像是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將她左右。

不知道為什麼,吳博榮突然就想讓那隻手在自己的掌心裡發抖。他想用力地握著,讓她疼痛,讓她的臉上呈現女人應該有的脆弱和無助。

他討厭這麼堅定的女人,渾然一體不可侵犯。看到這樣的女人,他就想讓那份自信崩盤。

余瑩後來問他:「我並不美,也不算年輕,你為什麼爬牆蹬磚用盡手段地非要拽我出牆?」

吳博榮淡然一笑:「年輕的美女很多,像你這樣的女人卻很少,不拽出來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可是,我有哪裡不同了?有人不是說過,關燈都一樣嗎?」余瑩不以為然。

吳博榮正色道:「哪裡,你是天生的淫種,放古代你就是潘金蓮。」

余瑩臉色微變,再是情深意濃也經不起這樣的話。吳博榮不以為然地伸手把一絲不掛的余瑩摟在懷裡說道:「為什麼西門慶寧可冒著殺人償命的風險,都要得到潘金蓮,就是因為在她的身上,才可以得到男人的極樂啊!」

「色情狂,一肚子壞水,還好意思引經據典。」余瑩被那隻上下移動的手摸得嬌喘吁吁,呸了他一口。

「哪個男人不是一肚子壞水?只是看有沒有條件發揮。遇到無味的女人,就是再美,放在那裡也不過是一塊有溫度的肉。可是,人生哪裡能時時都遇到相當的對手?大多數人是在熬著忍著,慢慢地讓自己習慣一肚子好水罷了。」吳博榮嘴裡不放鬆,手下也開始加快。

余瑩在他的手下扭動著,像一匹被緩慢揉搓的綢布,隨著那隻手的動作而做成不同的扭曲。她還想說什麼,但是吳博榮的舌頭伸了進來,讓她已經無從爭辯,只能鼻子里哼哼著表示反抗。

在她瘋狂前,依稀記得吳博榮彷彿很堅定地說了句:「你會懂的,遲早會懂。」

和吳博榮在一起幾個月後,余瑩終於懂了這句話,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投入了化學劑品的試管,身體里已經起了巨大的變化。

最開始她只是對男人的體味特別的敏感。從前她靠近男病人的時候,只感覺那不過是一個標本,她無視他們的存在,卻能清楚地看得到穴位,知道扎針的輕重,而現在她卻能第一時間聞到男人身上的味道。雖然每個人的體味不一樣,但是,那樣的味道是不應該被嗅得出來的。現在她卻能在男病人離開很久後,都能聞到空氣中散發的男人的味道。

再者是她的皮膚變得有自己的知覺,喜歡貼著男人。在下針的時候,她的指尖總是在男人的身上過多地停留,戀戀不捨,不忍離去的樣子。

還有她的眼睛,總是像含著淚水,忍受欲言又止的隱痛,讓人感覺飽含千種風情,萬般故事,禁不住想去追究其中。

一個女人的成熟不是時間的逝去能就催化的,女人的身體里都藏著一顆叫慾望或者是風情的種子,這顆種子如果沒有遇到合適的溫度或者雨露,是發不了芽的。大多數女人遇到的並不是能催化自己的男人,只是有些天生比較敏感,所以相對來說容易成熟。

性冷感或者對性深惡痛絕的女人是值得同情的,她們並沒有得到自己應該享受的快樂。

余瑩讓周麗錦推掉客人之後,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給吳博榮發個簡訊。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等,一定要做點什麼來平息她身體內的火焰。

周麗錦有一點費解,但她絕對不會問不應該問的事情。這就是余瑩找她做助理的最主要原因。

要找一個能幹的新人不難,要找一個能幹卻又懂得人情世故的新人就不容易了。

她剛想要出門的時候,門外有人來送快遞。

「余瑩小姐嗎?」申通快遞的工作人員問道。

余瑩點了點頭,快遞員遞過來一個盒子,然後說道:「請簽收。」

快遞單上的字體和地址余瑩都不認識,她只隨便看了下就簽了。她的診所基本上是專為有錢人治病的,經常有治療過後很感激的病人,送一些禮物過來。

她拿出一把裁紙刀,把封得很嚴實的盒子沿著邊一點點割開。

紙盒裡有一個很漂亮的首飾盒。

余瑩拿起快遞單看了一眼,上面寫著「張建」,她印象中並沒有這個名字的病人。為什麼要送首飾給自己?她打開盒子,看了一眼裡面的東西,忍不住驚呼一聲。

黑色的天鵝絨上放著一個很漂亮的發簪,那是用整塊上好的白玉雕成一朵玉蘭花的樣子,雕工好到讓人感覺能聞到玉蘭花的味道。

周麗錦聽到驚呼,從後面探過頭來驚嘆道:「真的好漂亮,好有心思,這是真的好玉吧?」

余瑩一看就知道那是好玉,卻裝作不以為然地合上了蓋子,回頭道:「怎麼可能,一看就是假的,還不是哪個病人去哪裡玩帶的紀念品。你也知道那些有錢人,沒準什麼時候又病了……行了,行了,我先出去了,你一會兒出去的時候記得關窗。」

下了停車場,她關上車門才摸出手機來給吳博榮打電話。

她和吳博榮第一次接吻就是在玉蘭樹下。當時兩人並肩走著,一朵玉蘭花美得壓不住枝頭墜了下來,落到她的頭髮上,吳博榮伸手去摘。

從青絲里揀出玉蘭花卻不肯縮回手,而是扳著余瑩的頭就湊了上去。

他們就從那裡開始了這一份纏綿,而那樹的玉蘭花香似乎還留在她的身上。

電話響了一聲她就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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