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水鬼

唱完了這一段,入相口進了一位婀娜女子,甩開水袖,靠上演張逢之的小生,輕輕倚著,立在旁邊。

這個旦角身形上看上去倒有幾分相識的感覺,謝楠仔細打量著,卻一時又沒法看出這是誰。

這小旦化妝化成了一副極美臉龐,眼角帶媚,如同水仙一般,不過那麼厚的脂粉覆蓋下,倒是一時看不清真面目。

戲還得繼續演下去,舞台的燈光沒有開全,此時的情景更像是一出前衛話劇,兩個演員一動不動的在追光燈下站立著。

三人誰都覺得這不對勁,可誰也說不上到底怎麼不對勁了。

台上那人哈哈哈哈的笑出聲來,在偌大的戲院裡面,不斷迴響。

這笑聲好像能夠震動下瓦片下來,整個戲院好像都在共振一樣,四周莫名的變得陰森起來,一種怪異的迷霧蔓延開來。

無論是領導、張科長還有那麼多的觀眾都沒法看到這一出辰河戲的高潮。

謝楠記起在康建死的那天,這種霧也出現在那片小樹林。

一些身形魁梧的大漢從邊上冒出來,滿臉塗上了血,瞪大眼珠子,手上拿著鐵叉,這些鐵叉是辰河戲的道具,可這些道具本身就是貨真價實的武器。

鐵叉尖頭上,流出一些恐懼的鋒芒,而拿著他們的人,像是野獸一樣,喘息著慢慢逼了上來,將三人逼退到舞台邊緣。

台上的張逢之又發出一陣的怪笑,看著謝楠他們如同魚肉一般等著大漢們將鐵叉刺進他們的皮肉,更加放肆的將身邊的旦角擁在懷裡。

謝楠對於前面這幾個像是沒有感覺的怪物全然失了方法,三個人背靠背的擠在一起,看著他們靠近,邵東子想掏出槍來,卻發現手臂上一涼,一條蛇不知什麼時候纏了上來,正在自己眼前吐著信子。

不單是謝楠,姜教授也發現周圍一圈圈的開始圍上蛇蠍毒蟲,和那些壯漢一起,正緊逼過來。

謝楠急中生智的喊一聲:

「跳下看台!」

隨後先跳下看台,站在戲台正下,看著台上那位張逢之。

邵東子拉上姜教授一個翻身也跌下看台,緊隨著謝楠,站在台下的空場上。

三人成一個犄角之勢,相互倚靠著,那些鐵叉壯漢靜悄悄的走上戲台,木然的站在那個小生後面。

不過想必他們只是用手的話,也可以將謝楠他們撕做碎片,而那些毒蟲更是不費吹灰之力就翻過石欄杆,洶湧的往他們衝過來。

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剩下的大概就是等死了,邵東子抖動著身子,手裡那條蛇雖然早被甩掉,卻好像依舊纏在手上一樣,冰冷得讓人噁心。

現在在這裡,已然退無可退。

台上的小生將手一舉,幾個壯漢停止了動作,像是機器一般,挺著著肌肉在一旁喘著大氣。

再掏出一個短笛,吹了一聲,卻沒有發生任何聲音,毒蟲們卻像是得了號令一樣,紛紛鑽進了看台下的石縫,一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小生卻沒有說話,鑼鼓點再敲響,嗩吶吹出一個長調,稱之為小哀,這種哭喪用的曲調讓人心頭一顫。

漂亮的旦角隨著這聲長哭似的嗩吶聲,婉轉的轉身,隨著這個張逢之唱合起來。

張逢之唱了幾句放逐之後的生活困頓,那頭旦角呼應起來,做悲戚狀。

旦角一出聲,謝楠喊了一聲:「蘇坤!」

那旦角卻並不答應,依然自顧自的用細弱如絲的聲音吟唱著,謝楠卻認定了台上這個在油彩下的女子就是蘇坤,依然大聲呼喊著,要往台上沖。

小生沒有說什麼,斜眼看了謝楠一眼,那些鑼鼓點兒一下靜了下來,臉上露出一個奸笑,甩了一下道具頭髮,然後就硬硬的往後一仰,朝後倒下去。

那些拿著鐵叉的壯漢將手上的鋼叉一橫,用不可思議的方式,將他架起,繞場一拳,再把他高高挑起,立在中間。

那副白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鮮血淋漓,之前的戲碼是說這個角色已經死去,此時架起的人已經並非之前的角色,而是鬼魂或者來生。

那小生的長袍上灑漫鮮血,慢慢浸透布料,被高高挑著的身子把一件很長的下襟垂下,將下面的蘇坤蓋上。

謝楠已經認定了這小生就是新會長,先不顧一切的往台上衝去,想把蘇坤先救出來。

一幅寬闊的衣襟蓋上了躺在地上的蘇坤,上頭新會長嬉笑著,看著努力想爬上戲台的謝楠,像是帶著些譏諷。

邵東子見狀不好,也死命跟著謝楠往戲台上爬,無奈戲台頗高,兩人掙扎著依然沒法迅速爬上檯子。

在這時候台上的戲像是進了高潮,白布下的人影開始顫動,上頭的新會長降了下去,手持一把利刃,在燈光發出陰冷的光芒。

降到一個高度,新會長把手上的刀深情的舔了一遍,縱身一晃,在重力作用下奮力一划,那幅寬大下衣襟鮮血頓時散漫白布,在肌理中侵染開。

謝楠見了這個情形,暗叫一聲不好,一下跨上台去,手上抓緊儺面,正對著那個把自己面孔躲在厚重油彩下的小生。

「你幹什麼?」

謝楠被這個行為驚得目瞪口呆,急忙沖著那人吼叫著。

小生卻並不吃這一套,嘻笑著問謝楠是不是很在乎這個女孩。

見了這個態度,謝楠更加火急的攀上去,想看個究竟。

上面的新會長陰笑著將手上的利刃一揮,從他那座鋼叉造成的寶座上神奇的倒吊著下來。

滴著血的刀刃剛剛好卡上爬上來的謝楠脖子上,那張施滿厚重油彩的臉逆著貼近謝楠,輕聲說道:

「演出的時候,最好不要打攪演員哦。」

腔調中帶著一絲甜絲絲的笑意,血一般的甜。

「我只問你為什麼要傷她!有什麼沖著我來好了!」

小生笑著不語,將刀更加貼近了謝楠脖子,皮膚像是能感覺到鋒利的刀口上冷冰,刺得人發痛。

邵東子這時候已經爬上了戲台,見謝楠受制,慌忙掏出那桿老爺槍。

實際上邵東子打那一槍的時候全然是閉著眼睛的,只是靠著從唐生屏那部破平板車的輪軸上卸下來到的鋼珠做子彈,不知道到底會起到多大作用。

誇張的火藥煙霧噴出,硝煙過了好一陣才散去,等再睜開眼,發現那個小生已捂著手臂從後台跑出了戲台。

謝楠傻在那裡,剛才子彈幾乎是貼著他的頭皮擦過去的,邵東子這個莽漢,自己遲早沒命。

餘下那幾個持叉壯漢見主角跑路,也連忙跟著從出將門撤走了。

邵東子看看自己手上的這柄老火槍,一下子得意起來,裝腔作勢的吹了吹槍口。

謝楠連忙翻開白布,卻驚奇卻只看到嚇得屁滾尿流的張科長,正捂住自己的胸口,蒼白的臉上布滿冷汗。

見了謝楠,連忙用一副驚恐到即將脫落的眼球乞求救他。

看得下面的人已經莫名其妙的換成這個小官僚,大家都意識到那個主角真的只是在演出一出魔術大戲。

不過,這出辰河戲,在這裡要打住了。

其實張科長傷的並不重,只是嚇破了膽而已,邵東子上前一把將他拉起,見自己並性命之礙,張科長掃視了姜教授他們一眼,呆了幾秒。

眼前這些人,一個手持火槍,一個如瓊瑤劇男主角在那裡呼天搶地,再加上一個怪老頭,定也不是好人,張科長一聲乾嚎,狼狽的逃了出去。

這一下讓剛剛爬上台上的姜教授和另兩人面面相覷,這算什麼玩意啊?

邵東子尚帶著幾分得意,問謝楠自己槍法如何,手上的火槍還在那裡轉悠著。

謝楠沒好氣的回答道:

「你的槍法再好一點就打死我了。」

「現在怎麼辦?」

「這個傢伙肯定就是那座樓的主人,能弄起這麼大排場的人也就是他了。」

「那還等什麼,走吧。」

邵東子等不及要衝到樓里殺他個乾乾淨淨,說著掏出一包火藥,往槍筒裡面灌。

「你最好不要再亂開槍了,這槍照門不清,打死誰還說不定呢。」

姜教授走過來,問謝楠是不是能確定那個旦角就是蘇坤,從沒有聽說過蘇坤也會演這種戲。

謝楠回想了一下,在那個旦角出聲的一霎那,確實能讓自己準確無誤的聽出來就是蘇坤。於是肯定的點點頭。

「那好,現在可以確定的就是那個樓的主人就是怪談協會的新會長,而蘇坤很可能就是在他們手上,你們怎麼看?」

邵東子早就耐不住了,將子彈裝好,大喊一聲:

「還等什麼?走吧!」

三人疾步往那座大樓走去,謝楠對樓前那張椅子依然心有餘悸,實際他們都知道,自己對付並非一般人,至少現在整個局面好像還是在被對方掌控。

邵東子顯然已經進了一個亢奮的狀態,蘇坤出現了,新會長就是這座樓的主人,一切都明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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