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重逢

這樣濮市好像對他來說全沒了意義,儺面具是帶來一切的起源,但是現在又成了唯一能夠將蘇坤找回的關鍵鑰匙。

只能帶著它繼續想辦法,這是那個神秘人訂下的遊戲規則。

不過自己現在在做的,又好像只是在浪費時間。

去唐生屏的房子,只能算一個心理安慰,老頭不可能再給自己帶來什麼,他給謝楠給得夠多了。

給了個長得讓人髮指的噩夢。

遠處滴滴答答喪禮的聲響還在繼續,從招待所出來,已經折騰到了半夜,現在濮市鎮大概已經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呆了。

到了唐生屏的老房子,隔壁那家鋪子居然還開著,橘黃色的燈光讓謝楠心裡的失落好像被暖了一下。

走到門口,謝楠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只好獃呆的站在那裡,看那個乾瘦的老婆婆在裡面忙碌。

不一會,裡面傳出聲音,讓謝楠走進說話,謝楠聽了,連忙踏進門去。

唯一可以坐的地方是一個小馬扎,周圍已經堆滿了紮好的紙元寶和各種喪葬用具,等謝楠坐定以後,老婆婆才抬頭看看他。

謝楠知道大概這裡是濮市唯一能夠接受自己的地方了,能坐在這裡就好,不說話都成。

老婆婆卻開口說起來,說自己也姓唐,和隔壁的唐生屏算是一個祠堂的,從唐生屏死後,這附近就著魔一樣少有人來,做生意也不好做,自己過來開了這樣的一個鋪子。

「您知道我是誰么?」

「你不就是現在鎮上說的那個帶著邪物的外來客么?」唐婆婆反問道,手上的活計開始慢下來。

謝楠苦笑一聲,看來這個名頭是戴定了,如果自己膽敢明天還在街上晃悠,鎮上的人們非得把自己丟到沅江裡面餵魚不可。

「你是他的什麼人,我不記得他有你這樣的後生朋友。」

「我應該是他的徒弟。」

這話說得有點奇怪,不過本來這個徒弟就是莫名其妙的。

「嗯,可惜他這個背時貨就那麼一聲不吭的死了。」

謝楠聽完,暗自叫苦,看來唐生屏偷來的儺面又鄭重其事的送給了自己這個所謂徒弟,還打包贈送一個甩也甩不掉的霉運的事情婆婆並不知道。

「他的墳在哪兒,我想去拜拜他,然後就離開這裡。」

唐婆婆一聲嘆氣,說唐生屏哪有什麼墳哦,他死在哪兒現在都沒法知道。

這話讓人不由生疑,那天謝楠老媽已經說過唐生屏是淹死的,而且還暗示是水鬼拉下水的,現在又說根本不知道死在哪兒,又是怎麼回事。

「我能知道他死了,但是又沒法找到他,就胡亂編了理由,趁夜裝作撈上了屍體,然後就匆忙下葬,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屍身可言。」

唐婆婆說著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手上的紙活已經編的亂七八糟,沒了形狀。

人死總要有個歸宿,不見了人,衣冠做個葬禮也是應該的,唐生屏混沌一輩子,這隻能算是最後的安慰吧。

唐婆婆掏出一把鑰匙,交給謝楠,讓謝楠今晚就住在唐生屏的屋子裡。

「我幫不上你什麼,我這裡太小,你就和著住一晚吧,明天你走吧。」

謝楠接過鑰匙,走出了唐婆婆的小鋪,不一會,裡面的燈就熄了。

打開大門的時候,塵土味鋪面而來,嗆得人幾乎沒法呼吸。屋裡結上不少的蜘蛛網,除了蒙塵,一切好像還是保持著謝楠來時的樣子。

掃過一扇竹床,謝楠疲憊不堪的倒在上面,頭上的燈發出暖暖的光,捨不得關掉,就這樣,不一會就睡著了。

朦朧中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但是卻顯得很是遙遠,謝楠微微睜開眼,看到唐生屏漂浮在半空,周身發出微弱的熒光,在日光燈照射下顯得若有若無一樣。

面對這一幕,謝楠倒是沒有驚慌,冷靜的分析出這像是唐生屏的鬼魂,這些天的磨礪倒是讓自己的膽子見長。

見他的光那麼微弱,一拉燈繩,關了燈光,唐生屏一下變得透亮了一點。

唐生屏蜷曲著腿,浮在半空中,眼睛緊閉,全身在那種熒光的照耀下成了冰藍色,謝楠小聲叫了一聲:「唐生屏。」

聽到這個聲音,唐生屏的魂魄悄然轉過頭,好像在尋找聲音方向,不過如同被封住了一般,只能在那個藍色的殼中保持著浮動的姿勢。

謝楠不管那麼多,自顧自的朝著這個不能聽不能說不能看的魂魄發起了牢騷,把所遇到的那些事情一一說著。

那頭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任憑謝楠說幹了嘴,也沒有什麼表示。

說得興起,謝楠開始大罵,罵唐生屏無緣無故的給自己帶著的這一切,要是沒有些事情,現在自己可能在找工作,或者已經找到了,準備開始朝九晚五的生活。

「不過,當初是我自己答應收下這件東西,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說到動情處,謝楠禁不住要流下淚來。

「邵東子,你記得嘛?他差點死在我的手裡,那個蘇坤,她不見了,這些我都一點辦法都沒有,你能幫我嗎!」

說完擂了一拳竹床,震得灰塵簌簌的往下落,眼淚也控制不住,開始掉下,這時候謝楠幾乎要崩潰了。

唐生屏不能聽到,也沒法作出反應,他身上的光開始慢慢變淡,一點點的消失在那裡,最後只剩下黑漆漆的空氣。

「媽的!」謝楠倒在床上,死盯著眼前墨一樣的黑暗,死死咬著牙,一直到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太陽從唐生屏家房頂破洞中投射下來,照在竹床上,空氣一下熱起來,催人起床。

謝楠摸摸腦袋,看看空空如也的四周,怎麼也回想不起昨晚到底是做了夢還是真實的看到了唐生屏。

今天得逃出濮市鎮去,要不然真的會出事,謝楠盤算了一陣,然後探頭探腦看看外面,趁著沒人,溜出屋子。

唐婆婆的鋪子早早就開了門,看到謝楠灰頭土臉的鑽出屋子,唐婆婆招呼謝楠過去。

「昨天晚上說夢話了?」唐婆婆遞過一碗米豆腐,笑著問起昨晚發生了什麼。

謝楠把看到唐生屏的情況說了一遍,然後端起碗唏哩嘩啦的把東西吃完,又繼續端著碗傻愣愣的看著被早上太陽照得油光光的石板路發獃。

唐婆婆聽了昨晚的事情,抿著嘴想著什麼,兩人就這樣呆了半晌。

謝楠收回了神,將鑰匙遞過去,起身要走。

「慢點,我想知道你昨天說的都是真的么,他們說的邪物就是唐生屏給你的?」

謝楠點頭稱是,既然她都聽到了,也就沒必要再費力說一遍,於是邁開了步子要往外走。

唐婆婆卻又將鑰匙丟給了謝楠,說道:「後生,你走吧,不過我覺得這個還用得上。」

說完繼續開始編紙活,只是頭低得更深,不讓人看到她紅紅的眼。

接過鑰匙,然後把背包卸下,將所有雜物統統丟進一個紙袋,再次道了一次謝謝後,就該去車站了,這一次謝楠沒有回頭,上一次是惶恐不安需要回頭看看,而這一次是絕望。

到了車站,謝楠攥緊了紙袋子,身上的衣服在唐生屏屋子裡一折騰已經變得髒兮兮,背包也沒有帶,這一來大概不會有人再說什麼邪門青年來了。

可是要命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等客的那部中巴司機恰恰又是侯三,謝楠正轉身要跑,侯三就趕上來,擋在謝楠面前。

「怎麼,後生,回城去啊?」眼前的侯三好像全然沒有發生那晚的事情一般,笑嘻嘻的打著招呼。

真是難以置信,謝楠打眼看了看這個中巴司機,默不作聲的想往前走,侯三伸開雙臂一攔,繼續嬉笑著。

流言從哪兒傳出來的謝楠隨便猜猜就知道,侯三現在又這樣真是讓人起疑。但是侯三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了濮市鎮今天就兩班車去縣城,上一班已經開了,他是唯一的選擇。

「其他的車都去參加喪事了!」這一句侯三分明在威脅。

「好吧,我坐你的車。」謝楠耐不住性子,胡亂答應下來。

侯三卻表示今時不同往日,車價要漲,最終要了謝楠500塊才答應不說出他是什麼人,好讓同車的人不至於轟他下去。

這種趁人之危還真是不要命,謝楠梗著脖子遞給侯三車錢,侯三逐張看了真假,才要死不活的開動汽車,往縣城開去。

一路上景色依舊,可謝楠卻心不在焉的看著江水,目光融化在碧綠的水中,偶爾瞥眼看到侯三依舊興奮的開著車,嘴角掛著一絲怪異的笑容。

晚上的時候,唐婆婆帶著紮好的一大堆紙元寶和紙人,走到了江邊,幽怨的看著緩緩流淌的江水,低聲呼喚著一個名字。

「唐生屏!唐生屏……」

點燃了那些元寶,把香燭插好,繼續念叨著一些話語,誰也聽不懂,而且這江畔四下無人,只剩下那個瘦弱的身影在燭光搖曳中閃現。

江水中的某一處開始翻滾起小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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