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民國末年的濮市鎮並不能體味世界格局變幻、風雨蒼黃的大時局,北方的中國已經是紅色一片,而此時的小鎮依然是安靜得如同能夠聽到樹葉發芽的聲音,生活依然按照平常進行。

今天是六月六,獻祭於本鎮大仙的日子,鎮口的古塔在幾日前就披紅挂彩的準備好了這一場祭祀,原本破磚爛瓦的舊塔倒有幾分新色。

湘西六月初毒辣的陽光讓眾人從髮根下生出許多汗來,唐生屏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讓人可惜不已的送祭,多好的酒肉啊,平白就糟蹋在這鳥地方。

於是,他找了個空子,躲在塔柱後,扯下半隻燒雞的腿,不顧上面煙灰大口咽下的情景。

濮市鎮好幾百年來風雷不動的寶貝就在那古塔之中,會是什麼,誰知道呢?

寶貝,唐潤生眼珠一轉,不如留下來偷寶貝。

外面的喧嘩漸漸的散去,入夜,塔外月朗星稀的天空泛出深沉的藍色,偶爾傳來幾聲狗叫。

唐生屏摳開上塔樓上樓的門,年久鏽蝕的活頁尖利的吱叫著,迎面而來的塵土味兒和霉味嗆眼得很。

他深吸一口氣,窄小的空間讓他有點局促,靠著一點微微的月光摸索出樓梯的方向,慢慢挪動,破舊的木梯有種隨時都會塌下的感覺。

雖然只有點點陰冷的月光,但也可以清楚的看到到桌面上一個盤子一樣的東西。

它就是那件全鎮人頂禮膜拜的寶貝?唐生屏借著燭光湊過去看著這個小鍋子一般的物件,上面積著銅銹,還有奇怪的花紋,或者是一件銅器吧,如果帶到城裡去,能值多少錢呢?

唐生屏邊想邊摩挲起來,事不宜遲,麻利的脫下汗衫鋪在地上,轉過身用雙手捧起物件。

當這個東西離開桌面的時候,唐生屏聽到了一聲如同人醒轉過來的吸氣聲,在這個寂靜的環境,卻如同當頭一盆冷水一般,平白的從髮際線滑下汗水,拿著器物的雙手定住一樣,僵在半空,動彈不得。

四周牆壁好像傳出一種貓深重呼吸的呼嚕聲,唐生屏快速的將物件放到了汗衫上,胡亂的包好,扎在肩頭,慌亂的往樓梯口退去。

出了古塔蜿蜒的窄巷走到前往家的石子路,腳下吱吱喳喳的作響,像是有無數的人在追趕自己。

回到家中,唐生屏癱倒在床邊,雙手往下摸索,摸到那個詭秘的包裹,他猛地鬆開手,驚叫著退到牆邊,因為床下如同潮水一般湧出大量的壁虎蜈蚣蜘蛛之類的爬蟲,如同浪潮一般,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四散開來,然後消失在唐生屏四壁千瘡百孔的牆縫中。

黑沉沉的雲層慢慢的從天上往濮市鎮壓了下來,原本該是個明亮的月亮卻如同讓墨給吞了,全鎮的狗如同有人召喚一般大聲叫喚起來,且是凄厲不已的叫聲,一聲一聲的連成一片。

逃,他起了一個念頭,明天如果有人看到塔里的寶貝不見,自己一定會被懷疑,這可是觸犯神靈的事情,要被活活打死的,這種恐懼佔領了他,於是閉上眼睛用被單將床下的倒霉東西包起來,咬牙夾在腋下,如同夾著火炭一般,往鎮後山上跑去。

唐生屏慌不擇路的跑著,不歇氣的跑到山腳下,坐在田坎邊大聲的喘氣,身後岔路口立著各種小石碑,他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身後一個個的石碑慢慢的呈一種奇異的樣子炸開裂紋來。

那是濮市鎮的傳統,但凡有小孩生出來後病災太多,父母就在山口的岔路上立上一塊小石碑,上書:擋箭牌,左走哪裡右走哪裡,但凡有兇惡加害,開弓斷弦,以求平安。石碑背對小鎮,起到保佑的作用。

可是這時個個裂開了縫,要從中斷開,或者這個煞星是憑什麼都擋不住了,鎮里猛的傳來凄厲的嗩吶聲,這是有誰家死人的信報。

唐生屏這個時候明白自己闖了什麼禍,他舉起那個偷來的寶貝,面對一滔江水,手顫抖著舉起來。

他想丟了這個不祥之物,但他能丟得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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