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訣別

林靜空被送去了醫院,陳諾思在醫院的長椅上呆坐著,步雨由劉岩送回了家,因為前幾天的事,她作為守護者的力量也都幾乎用盡。劉岩看著虛弱的步雨,心疼不已。

顏茴走到醫院的草坪前,發現天空下起了小雨。

「全世界的雨都落到了草坪上。」

不知為什麼,她的心裡湧出了這樣一句話。在沒有遇到陳諾思之前,她是不可戰勝的,就算遇到危險,也從來沒有感覺到這樣的痛苦和絕望。

遇到鬼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你愛的人不愛你。

顏茴苦笑著,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校園裡,或者是之前經歷的一切,讓她突然想到了學校。

她站在校園裡,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頭往上抬著,和自己說:「我不想哭,這樣子眼淚就不容易掉下來。」

她站在從前的宿舍樓下,對著那個窗口輕輕地說道:「小蕊,我好想你。」

這時,她發現窗口閃過一個人影,是自己最熟悉的身影,正是小蕊。她大吃一驚,忙跟著追了上去。

她跑得很快,在奔跑上樓的過程中,她的腦海里閃過一些畫面。

「那個201的宿舍打開一半。」

「拐彎處有一把掃把。」

「那個窗戶是破的。」

腦子裡像是有人在提醒著什麼,是誰的聲音?是小蕊嗎?這樣的親切,應該是小蕊在指點她吧。

就在顏茴衝進宿舍的一剎那,林靜空在病床上睜開了眼睛,她像感覺到什麼一樣,忙叫醒正趴在床頭睡覺的陳諾思。

「顏茴,顏茴去了哪裡?」

陳諾思心頭一驚,這麼久沒有看到她,而自己卻把她忘了,在這種危險的時候,怎麼他是如此不小心?

他的心縮在一起,感覺呼吸都是痛的,感覺自己不可原諒,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陳諾思忽然感覺自己像一個人。

吳成文。

不是因為在幻境里兩人合二為一過,也不是因為兩人都是阿伊努舞的天才,更不是因為兩人都愛過普通的女人。

只是因為,他們都是最大的傻瓜,總是會疏忽身邊最親的人,把她們趕得遠遠的。習慣性的疏離是不是也是因為自己很有把握,只要一回頭,那個女子就一定在那裡等著?

他被那個女子寵壞了嗎?說好守護她的,卻讓她在這個危險的時候跑得不知去向。

林靜空看著他的表情,輕輕地抽出被他握著的手,這雙手真正想保護的不是自己。她抬頭對陳諾思笑笑:「去找她,她不會離開太遠的。」

陳諾思抱歉地看了她一眼,人往外走去。

「如果看見她,和她說一聲,我很羨慕她。」一個輕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陳諾思沒有回頭,也沒法回頭,林靜空的意思他明白。只是,如果一定要傷害一個人,他的選擇是林靜空。

這是不是也是一種任性,知道傷害這個人沒有關係,因為她永遠不會離開。

陳諾思奔走在街頭。人群像深海里遊動的魚,各種各樣的聚在一起,找不到目標,也不知道前方到底要去到何處。

陳諾思在人群里找著顏茴,城市之大,如同大海撈針,他覺得很無力,他不知道該上哪裡去找那個心中在意的人。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你好,我是顏茴的朋友貝拉拉,我無法和你解釋剛剛做的夢,但夢裡有一個叫小蕊的女子讓我轉告你,顏茴在學校,讓你速去。」

陳諾思也顧不上分辨真假,轉身就往學校跑去。是啊,千想萬想,怎麼漏掉了學校呢?

現在的顏茴正木然地行走在學校里,樹枝搖曳,一片葉子從頭上掠過,四周好像全都安靜下來,光也暗淡下來,顏茴木然地看著前方。恍然間,遠處亮起一盞燈,兩盞燈,三盞燈,一點點地朝她蔓延過來,如夜路上的街燈,慢慢照亮腳下的路。

顏茴隨著路燈的指引,機械地挪動腳步向前走著。如果現在有人在她的身邊就會發現,此刻的顏茴正墊著腳尖,嘴角彎出一個詭異的弧度,脖子慢慢向左傾斜著,就像有雙無形的手從她背後伸出來,用手撐起了她的笑容。

可惜,這一切顏茴都看不到。

近了,更近了,在那段路的盡頭,有一盞聚光燈從天上打了下來,然後顯現出一座高台,高台上立著絞刑架,黑色的麻繩被扭成人頭大的圈,在微風中搖曳……

在路的這一邊是趕來的陳諾思,他終於及時趕到了,在沒有出現大錯之前。

「顏茴!」陳諾思快步走上去,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顏茴扭過頭,看見是陳諾思,臉上閃出一絲驚喜。

陳諾思說著拉起顏茴的手,她的手很涼,這讓他覺得有些異樣,他急急地說道:「我感覺這裡不太對勁,我們先出去再說,跟我來。」

「不要。」沒想到顏茴竟甩開了他的手,咬著牙看著他,臉上掛滿了淚水。

陳諾思被這一幕驚呆了,他不知道顏茴怎麼會有這樣的舉動,那滿臉的淚水看得陳諾思心中一揪,輕聲安撫道:「出什麼事了?有我在的。」

「諾思,你老實回答我,如果我跟你走,你還會留在我身邊嗎?還敢愛我嗎?」

「我……」陳諾思頓住了。是啊,如果紫鈴的事情解決了,到時顏茴就不會再有危險了,那麼自己還會留在她身邊嗎?留在她身邊無疑是害她,而經歷了那麼多事後,如果還是選擇離開,那樣對自己對顏茴無疑又是沉重的打擊。

這就是阿伊努舞者的宿命嗎?該死的老天!

陳諾思長吸了口氣,哽咽著說:「顏茴,你聽我說,那些事咱們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先從學校里出去,不然會有危險的。」

「不要。你為什麼不敢正面我?我知道了,你這些話全都是借口,別妄想用你那二流的借口唬我,你原本就是個徹底的花花公子……」

顏茴後退了幾步,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詭異的神色:「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和我在一起嗎?那就和我一起到紫鈴里去吧。那裡有永恆的時間,而我們會有永恆的生命,我們再也不用害怕阿伊努舞者的命運。」

阿伊努舞者的命運,顏茴怎麼會提起這個?陳諾思臉上一黑,連忙擺了個手勢,雙目直視著顏茴:「你不是顏茴,你到底是誰?別怪我不客氣!」

「我……我就是顏茴啊。」顏茴雙手捂著嘴,眼睛紅彤彤的,顯然被陳諾思兇狠的樣子嚇到了。

陳諾思嘴角一揚,似乎在嘲笑某人卑劣的演技。他的雙手平展開來,腳尖向前在地面慢慢划出個圓形,然後向上一點,整個人如旋風般飛舞起來。

旋風中傳出陳諾思憤怒的聲音:「滾出她的身體!不管你裝得再像,也永遠不可能是她!禁舞——離愁!」

空氣里凝結成一股殺氣,那萬千殺氣雖然看不到,卻有著驅魔殺鬼之靈力。

「陳諾思你要殺我嗎?」顏茴臉上浮現出一抹譏笑。

「我是無敵的。」顏茴的背後慢慢浮現出一張女人的臉,面若桃花,媚眼如絲。她的嘴角掛著與顏茴同樣的笑容,一樣的弧度,一樣的表情,出現在兩張不同的面孔上,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她一揚手,陳諾思就無法動彈。

他的臉上一片慘白,緊咬的牙關邊溢出一道血線,滴滴答答地落下。

顏茴的臉上突然浮現出悲痛的表情,全身也開始顫抖起來,眼淚決堤般地從眼眶裡湧出。她身後的女人「咦」了一聲,用手輕輕撫摸起顏茴的臉。光潔的指肚拂過晶瑩的淚珠,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如同在擦拭藝術品上的灰塵,半張的朱唇放在顏茴耳邊,憐惜地說道:「怎麼,心痛了?很快……很快你就感覺不到心痛了。」

說完,她又融進了顏茴的身體里,轉身離開。

黑暗中,顏茴盯著那高台,絞刑架上的黑色麻繩在風中搖擺著,不知為什麼心裡會如此疼痛,痛得連五臟六腑都快要碎開了。可是,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獃獃地接受著遠處的召喚,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我快死掉了嗎?不,只是受了些傷。」陳諾思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剛才那一下讓他短暫失明,過了好久才恢複過來。

「阿伊努舞的天才。」陳諾思冷笑著,「是的,我是天才,天才意味著我可以花很少的時間學會舞步,不管多難。但是,我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像林靜空那樣努力,或許就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面吧。我輸了,輸給了自己。」

從懂事起,他就被天才這道炫目的光環所籠罩著,同樣的舞步林靜空要學十天,而他只需要短短一兩個小時。每當看到父親讚許的眼神和林靜空羨慕的表情,那種優越感就自然而然地從心底升騰起來。

驕傲嗎?自負嗎?他有這個本錢。

但是,那個怨靈輕而易舉就打敗了他,從這一刻起,自尊和驕傲全都破碎開來,他感覺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丑,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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