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守護

清晨,有茉莉花香從窗外傳來,這個小區的早晨好像一個小集市,熱熱鬧鬧的,充滿了生活的氣息。在顏茴的房間下面,正站著提著一籃茉莉花的女子。

顏茴昨夜睡得很香甜,從河邊吹來的風,帶著一點河泥特有的土腥味,這樣的味道讓她感到安寧,很久都沒有這樣好好地睡上一覺了。

推開窗,看到外面明媚的景色和熙熙攘攘的場景,她感覺很快樂。又看到樓下那個女子從籃子里提出一串潔白素雅的花朵,那清香真是好聞。

沒有想到這個地方還有人在賣鮮花,一時間真有一點時間交錯的感覺,似乎回到了民清時代,小橋流水賣花女。顏茴心裡特別的歡欣,她隔窗叫道:「你好!這花怎麼賣?」

賣花的女子一扭頭,看到她笑了笑:「一塊錢一串。」

她應了一聲,剛準備下去挑幾串,就見李樂剛從外面回來,一手拿著買好的早點,另一隻手上還提著幾串白色的茉莉。

他一見她,高興地遞上花:「不常遇到的,要正好是花期,而種花的人又有閑情,才會串一籃子出來。」

顏茴開心得不得了:「你怎麼知道我會喜歡?」

李樂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這小地方,好的東西你也不稀罕,就這小玩意兒,我想城市裡沒有,估計你會喜歡。」

「我是真喜歡,剛剛還想去樓下選幾串來著。」

顏茴和李樂就在這種快樂的時光里吃完了早餐。當顏茴說自己要去找吳成文的老家時,李樂立馬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顏茴看著李樂那充滿關心的神色,心頭一緊,忙搖頭道:「不用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因為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她不想再拖累一個男人下水了,不想給這個熱心的大哥帶來任何風險。

「那個,妹子,你別嫌哥是個粗人。在這個小地方,你一個外地女人這樣單獨出去找人,我不放心。」李樂也知道顏茴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又連忙補充道,「只要找到那個人的家裡,我不進去,就在外面護著你。」

顏茴的眼圈一紅,差點掉下淚來。在火車上看到他的時候,感覺他一身江湖油氣,心裡並不喜歡他的熱心,感覺只不過是一般的男人遇到長相不錯的女人的正常反應。但是自己來砂陽縣,一路兇險,要不是有這個男人在,真不知道自己怎麼呆下去。

她也不會說感激的話,只是低著頭,半晌才說:「不是怎麼正事,就是太危險,不想你去冒險。」

她這樣說,就代表了自己不把李樂當外人,李樂如何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一時間心花怒放,恨不得跳起來大叫幾聲,來表達自己心中那份歡喜之情。

因為顏茴從學校的檔案室里找出了吳成文的詳細地址,所以和李樂一起完全沒有任何阻礙就找到了這個地方。

顏茴一抬頭,看到一扇灰濛濛的大廠門已經敗落不堪,連那個招牌都搖搖欲墜。

從招牌上的白底黑字里,依稀可以看到幾個大字,「砂陽縣鐘錶廠」。顏茴向身邊的李樂打聽了一下,這個廠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很紅火,但是隨著九十年代的經濟發展,慢慢就停產了,工人們也都下崗了,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

顏茴一邊聽著這個廠的故事,一邊往裡走,整條路破爛不堪,兩旁的廠房還是那種又大又丑的老式設計,窗戶都被小孩子們用石頭給砸爛了,整個場景在陽光下顯得蒼涼悲傷。

好不容易打聽了很多人才找到那個第九宿舍樓,樓外牆的石灰早已脫落,站在黑暗的走道里,居然看不到一點光。

幸好有李樂在身邊,顏茴才敢往裡走,不然她總有一種被黑洞給吞噬的恐懼,那種恐懼是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

她找到了那個門號,1015房,敲了敲門,沒有人應。

顏茴又繼續敲,因為敲得時間過長,終於旁邊有鄰居打開門:「直接推門進去吧,老爺子耳朵聽不到。」

顏茴推開了門,走進去之後,看到這是一間獨居,廚房就在門外面支著一個鍋子,窗邊靠著一張床,床邊還有一個書桌。

床上躺著一個人,看到有人進來也不動彈,只是眼球一轉地表示了他的疑問。

顏茴把手裡早就準備好的禮品放到書桌上,站在那裡,看著面前這個奄奄一息的老人,似乎馬上就要斷氣的樣子,她想問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時,老人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本子來。

顏茴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老人的手像樹皮一樣乾枯,眼睛很小,睜開的時候似乎也是閉著的,如果不是他摸出東西來,很容易誤會那是一個死人躺在床上。

這個時候,老人把本子遞了過來,顏茴不敢拿。老人說道:「成兒讓我送給你的。」

顏茴接過本子,是一本錦皮的日記本,她沒有立刻翻開,而是問道:「哪個成兒?」

「就是我的好孫子吳成文啊!他現在就在你後面!」老人不以為然地說了這句,然後詭異地一笑,又閉上眼睛,像個死人一樣直直地挺著。

顏茴大駭,連忙退出了這個屋子,整個房間讓人感覺是那麼的陰冷可怕。她拿著日記飛快地跑到門口,看到李樂還在那裡和鄰居閑扯。

李樂看到顏茴像是被什麼嚇到的小獸一樣,飛快地往有光的出口跑去。他和那個喜歡說閑話的鄰居大嬸道了個別,就追了出去。

顏茴站在陽光下,感覺自己像剛從冰櫃里出來一樣,連那麼燦爛的陽光都不能溫暖到她。

直到李樂來問她:「怎麼了?著火一樣跑這麼快。」

顏茴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她不想和李樂解釋太多,這種詭異的事情知道得越多,對李樂越沒有好處。

「只是感覺那裡的味道很難聞。」顏茴輕描淡寫地說。

「那是肯定的啊,這種老工業區都這樣,你呆不習慣也不出奇。」李樂也點點頭。

兩人並肩往出廠的那條路上走去。

顏茴翻著日記,錦緞的工藝顯得很奢華,上面還綉著小碎花。翻開第一頁,顏茴發現紙張質量很好,而且吳成文的字寫得靈動又有稜角,非常好看。相比之下,顏茴想到自己的字,不禁汗顏了一把。

那個日記本不知道為什麼像是被水浸過一樣,邊緣都硬結在一起。顏茴心裡一沉,這樣的日記本不知道還能不能打開,如果強行撕開的話,估計字跡也會看不清楚,那這日記也沒用了。

她合上日記本,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就聽見李樂在那裡不停地說著:「那個大嬸剛剛說,吳成文一家搬來的時候就沒有見過他媽,說是早死了。他爸本來是個工程師,專搞設計,後來在吳成文考上高中那年,得了場大病死了。」

顏茴聽到這裡,不禁一怔:「父母都死了?」

「是啊,這個人也真是可憐!他父親死後,廠里為了照顧他,房子沒有收回,還每個月給他一些生活費。你找的那個人很了不起,最後自己考上了大學,國家給貸的款,不知道最後怎麼想不通就自殺了。」李樂也感到很惋惜。

「那個老頭又是誰?」顏茴現在知道李樂真是一個信息流通的橋樑。

「說是吳成文的爺爺。有一個表親經常過來照顧一下,不過聽鄰居說,那老爺子也快了。」

顏茴完全認同那個鄰居說的話。老爺子的身上表現出來的氣息不是已經快走了,而是已經走了的人。他像是一直在等著自己到來,把這本日記交到自己手上,這才算是真正把事情給做完了。

她拿著日記本,又看了一下這個廠區,小道依然沒有變化,可是顏茴的心裡卻湧起千般滋味。

為什麼會感覺這麼酸楚?為什麼會這麼不捨得這裡?顏茴奇怪地想,自己明明是第一次來這裡,為什麼會感覺這麼親切?

她拚命地壓抑住這個念頭,但是這個念頭卻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湧來。她看著台階,甚至能想到自己從台階上跳下來的畫面。

明明從來都沒有從這個台階上跳下來過,可是記憶里怎麼會有這樣的片段?這不是自己的記憶,是別人硬塞進來的。顏茴拚命地搖著頭。

李樂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問道:「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嗎?從那個房子里出來後,你的臉色就很嚇人。」

顏茴虛弱地說:「我可能中暑了,你快扶我去醫院。」

她努力鎮定著,怕嚇到李樂。

李樂急忙扶著她往廠外走,到一個拐彎處,顏茴忽然開口道:「小心,前面有個水坑。」

一拐彎,正好有一個大水坑在面前。

這條路並不是顏茴剛剛來的那條路,而是從別的地方拐過來的,她忽然這麼一說,把李樂都給震住了。

這個工廠顏茴可是第一次來啊,她怎麼知道有個水坑?

顏茴已經剋制不住自己心裡湧起的萬般念頭,只能擺脫李樂大步向前跑去。

她只想跑快一點,再快一點,只有離開這個地方,自己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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