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歸去

明朗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在病床上熟睡的易平安,她已經脫離了危險,只是受的驚嚇太大,現在打了鎮定劑,還在安睡。

看她的眉心中有著太多的痛苦,她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像那個人了。

明朗閉上眼,那痛苦的一幕又重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那一把劍上還沾著血,那個女子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地倒下,那劍刺穿她的身子,她的手想努力地撫摸自己的眉心,就那樣舉著。

血從她的胸口流出,流了一地,流到自己的手中,像是最傷人的毒,一直就痛到自己的心裡去了,痛到了靈魂。

刺那把劍進去的手,正是自己的。

明朗望著自己的手,再也沒有勇氣去想往事,他是那樣的難過,就這樣獃獃地看著手紋。

說過會重逢的,可是,他找了那麼多地方,為什麼再也見不到她?難道她永遠都不會再原諒自己,連魂都找不著嗎?

如果不是那樣的心灰意冷,又怎麼可能去做和尚,就算真做了和尚,難道那萬縷情絲就能這樣忘掉?

可是,就當他已經承擔不起這樣的愛時,這種回憶和思念已經快讓他發瘋了,卻又要遇到一個和她一樣的女子,這樣的眉與笑,這樣的生氣與跺腳,這樣的愛吵架,真和她一樣。

他看著易平安,雖然不一樣的容貌,卻是一樣的性子,一樣的表情,難道是她的輪迴?不不,這不可能,對平安不公平,她就是她自己,不是別人的影子。

蘇怡提著煲好的湯過來了,明朗從往事里掙扎出來,坐在一旁看著蘇怡,說道:「我出去走走,你照顧她。」

「我看你還是留下來吧!我想她醒來後最想看到的人是你。」蘇怡從平安對明朗說的那句話里,已經看出了一個女人對自己心愛人的所有執著與依戀,看出了易平安的深情。

「我還有別的事要做。」明朗堅定地站起來。

蘇怡發了脾氣:「是要去念經嗎,大師?你根本就不是什麼真心做和尚,為什麼不可以接受平安的愛。」

「是啊,你不提醒我都忘記了,我是一個和尚。」明朗的表情又開始變得玩世不恭。

「你還是人嗎?平安快死了的時候想的人就是你,她在那種情況下還要強撐著等你,你現在說的是什麼話?」

明朗一回身:「施主,她這樣對我,那是她的事情,與我無關,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和尚,除完了你家的妖魔,還要上山當主持,你知道,現在當主持是多麼輕鬆又掙錢的一個差事,你不要阻了我的大好前途。」

說完,他扭頭就走,背影是那樣的堅決與無情,可是,誰也沒有看到他的手在發抖,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痛苦與無奈。

他實在是無法放開對死去的女友的執著,也不能裝下別人的愛情,他不能誤了平安,他的心不可能有平安的位置,這樣下去只能害了平安。

長痛不如短痛,也許擺平了鬼吧的事情,就應該離去,回到山中去,繼續過自己那平淡的生活,一天天,一年年,就那樣地過著,他的世界裡,不應該再有愛情。

蘇怡氣極,坐下來抹淚,狠狠地罵道:「死和尚,臭禿驢,我恨死你了,無情無義的傢伙,我再也不會要你到我酒吧里去,我寧可被鬼給掐死也不要求你。」

她哭了一會兒,擦乾淚,準備給熟睡中的平安的唇抹一點白開水,省得她唇乾皸裂。

可是,蘇怡看到易平安的眼角有一滴晶瑩的淚珠,慢慢地滑落,平安的眼皮抖動,她已經醒了,而且聽到了剛剛的那番話。

蘇怡慌了,忙安慰道:「平安,你不要想那麼多,為那種人不值。」

平安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慢慢把床單給拉上,許久才從潔白的床單下傳出低低的抽泣。

蘇怡傻眼了,立在那裡不知所措。

易平安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明朗一直都沒有再出現,而是一直與鍾原打理著鬼吧。蘇怡精心照顧著易平安,張偉軍依然沒有找到任何鬼吧被害者的線索,對於易平安這次差點被殺,也只能說是自己技不如人,沒有辦法破解。

鍾原看著鬼吧里發獃的明朗,拍拍他的肩說:「你真不去接平安出院?」

明朗搖搖頭,然後說:「不是有你和蘇怡嗎?」

「可是,你明知道我們去接都沒有什麼意義,她想見的是你。」

「但我是和尚。」

鍾原一掌拍在明朗的光頭上,叫道:「當和尚就了不起啊,別拿和尚當借口。」

「不是借口,我與平安是不可能的,何必現在又要招惹這麼多情債呢?」

「你已經惹了,現在還想逃。」

明朗很委屈地站起來說:「長得帥真的是我的錯嗎?」

鍾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說:「說真的,哥們,你當這個和尚當的一點也不像,乾脆還俗算了,你難道不喜歡平安嗎?如果不喜歡,那天你為什麼那麼緊張?」

明朗苦笑著說:「就算是還俗,我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為什麼?」

明朗靜了一會兒,然後一字一句地說:「你的心裡可以裝得下兩個女人嗎?一個人又能同時愛兩個人嗎?如果真可以這樣,那麼要『一心一意』這個成語有何用。」

鍾原怔住了,他的腦子裡忽然浮現了兩個女人的樣子。

一個是那個眼角有著小痣的夢中女子,一個卻是蘇怡,他也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問自己:「難道我就可以同時愛兩個女人嗎?」

他的腦里亂成了一團麻,只能埋頭苦想,再也顧不上明朗了。

醫院這邊,易平安麻利地收拾著東西,蘇怡在一旁一點忙也幫不上。

蘇怡本想勸勸易平安,可是,她卻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很歡快地收拾著行李,還說著要去哪裡吃什麼大餐,慶祝自己撞鬼。

蘇怡苦著臉,看著她那個樣子,說實話,她寧可看到易平安大哭一場,或者是憂傷地走在醫院的長廊里孤單可憐的樣子,也不願意看到她現在這副完全沒有任何事,而且還比從前快樂的樣子。

這樣,是不是裝得太苦了?一個人的心裡受了傷,還要在表面上活得更堅強,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這個任務是不是太重了?

平安卻過來摟著蘇怡的肩,然後說:「別把苦瓜都掛臉上了,多難看啊!你想啊,這茫茫人海,能有幾個人有機會看到鬼啊,更別說和鬼親密接觸了,這是多難得的機遇啊,和在女洗手間里遇到男外星人的概率一樣低,你為我高興吧!」

「我怎麼高興啊,你差點丟掉一條命。」

「丟掉了又怎麼樣?你想,我要是死了,走到陰間,一地都是什麼出車禍、得絕症、或者是為情所困的跳樓幫,一地的小鬼頭,上來問我,新來的菜鳥,你是怎麼死的?我一口就回答『被鬼給掐死的』。多有面子,多個性!可以鎮多少鬼啊!」

蘇怡帶著哭腔說:「平安你別這樣,你要不高興,就哭出來好了,你越這樣我越怕,你可不能瘋啊!我身邊的瘋子已經夠多了。」

「傻瓜,我怎麼會瘋,那和尚不過是我眾多暗戀者名單中的一員,我暗戀的人多著呢!比如周潤發啊、周星馳啊、周杰倫啊,少他一個不少,多他一個不多。」易平安的臉上一點都看不出傷感。

「你真這樣想?」

平安苦笑一聲:「我不這樣想,又能怎麼樣?難道我還能跑到廟裡去,跪在他面前說,大師,我是來誘僧的,你給我誘吧!」

平安那假面一樣的笑臉終於落了下來,她的聲音低下來了:「如果放棄自尊可以換來他的愛,我也不介意,只是,我現在做什麼,他都不會接受,他不愛我,我看得出來,他的心裡有另一個女人,我是無法取代的。」

「你怎麼知道,他親口和你說的?」蘇怡震驚無比。

「不是,那天,我醒過來。」平安站在窗前,看著那遙遠的藍天,不讓蘇怡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肩卻在發抖,很久後,平安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說:「他抱著我,很緊張,很害怕,渾身發抖,但是,他叫的卻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這個時候蘇怡的心裡浮起了一首歌的旋律,莫文慰的《他不愛我》,從前聽著那沙沙的聲音唱得很是悲涼:「我知道,他不愛我。」現在想想,原來事實是這樣的殘酷,從愛上開始,就知道無望。

房間里靜極了,蘇怡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並不知道在看起來如此無情的明朗身上,會有這麼一顆痴情與執著的心,他看起來是那樣的樂觀開朗,從來沒有任何陰暗的地方,可是,他的心裡卻有這麼巨大的痛苦。

易平安這時迴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恢複了正常,她笑了一笑,慘淡的,像一把剛割下來失去生命孤單的水仙。

明朗不願意在鬼吧里住,也許是想到如果遇到易平安,兩人之間會很尷尬,他跟在鍾原後面蹭住去了。鍾原很不情願,卻也沒有辦法,畢竟明朗天天在他耳邊說自己已經什麼邪氣入骨之類的鬼話,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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