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八三、孫中山北伐的阻礙

孫中山派遣粵軍擊潰桂系,佔領廣西後,即擬從廣西整頓師旅進行北伐。因為非常政府在陳炯明勢力範圍內,陳炯明不但沒有革命抱負,同時處處掣肘,因此孫決定自己率兵北伐,不再回廣州做有名無實的總統。遂命令李烈鈞所屬的滇黔贛聯軍和許崇智所屬的粵軍一齊集中桂林,準備取道湖南北伐。這時陳炯明率粵軍在南寧,孫還在廣州,所以孫便打電報請陳回粵,討論北伐問題,陳託辭不肯回到廣州,並且打電報給孫,反對北伐。他的理由是:「北伐將促使直奉兩系軍閥由分裂而重趨團結,聯合以對抗南方。同時北伐一開始,可能引起南方的分裂,因為西南各省都表示要保境息民,所以現在如果堅持北伐,首先遭遇阻礙的,不是北方敵人,而是南方友軍。因此不如等待直奉兩系戰爭爆發,再行出動。」

陳炯明的意見,表面看來不無理由,實則完全不願意孫中山把粵軍調走以減少自己的實力。而且這時他已暗中和吳佩孚有了來往。所以他曾派兵解散了孫所設的招兵機關,調他的親信魏邦平率部開往梧州監視北伐軍。並通電響應盧永祥主張召開各省聯席會議。陳炯明這些舉動,使國民黨同志大為忿恨,國會議員凌鉞在議會中指斥陳為「倡亂首魁」,美洲華僑國民黨支部罵陳「狂妄乖謬,目無元首,反覆叵測,怙惡不悛。」電請下令討伐。

孫中山肯定陳炯明是革命的障礙,借口出巡廣西,派外交總長伍廷芳代行總統職務。10年10月15日乘寶璧艦出發,17日抵梧州。孫中山駐節梧州,下令編北伐軍為三個軍,李烈鈞為第一軍長、許崇智為第二軍長、李福林為第三軍長。同時電召陳炯明到梧州來討論北伐問題,擬抽調粵軍40營加入北伐,北伐軍的軍火軍費應由廣東供應。陳炯明不理會孫的召喚。

25日孫中山由梧州赴南寧,移樽就教,會晤陳炯明。孫告訴陳炯明,自己率軍北伐,兩廣都交給陳,北伐而勝當然不會再回兩廣,不幸而敗,也無面目回到兩廣,因此陳炯明沒有理由反對北伐。可是陳炯明毫無明確表示。29日孫重回梧州。

11月5日,陳炯明由南寧返粵,路過梧州,曾謁孫中山,可是對北伐問題仍無具體答覆,使孫在北伐問題上完全得不到陳炯明的支持。

陳炯明和吳佩孚勾結的消息,在10年10月便喧騰南北,上海的外文報紙和路透社均有此報道,陳於10月23日通電辯誣,宣稱純屬謠言,請勿採信。

據陳炯明叛國史所記,陳吳勾結經過如下:

「陳氏實以聯絡吳佩孚之結果而降北,亦以降北妄念之衝動,遂以正式政府(指南方護法政府)之陸軍總長,而先投降於吳佩孚。然其作用如何?則以歆羨總統地位之一念差耳。先是吳佩孚欲以全力對付奉天,又懼正式政府出師討伐,乃由鄂督蕭耀南,薦湖北人黃申薌為到西南賣蠟丸之哈米蚩。……黃至汕,聞馬育航尚在汕頭,遂往謁之。……黃知馬為陳炯明心腹,遂用水磨工夫日論國政,並謂彼觀天下士,只陳、吳為奇傑,如吳、陳攜手,統一中國如舉棋耳。……馬既受黃惑,因為譽揚於炯明,且介紹其與談,黃盡出其所能,以搖動陳心。陳氏素不甘居人下,自粵軍回粵以來,對於孫公,早已露其劍拔弩張之態度。今黃乘隙說之,陳為動。故北伐軍出駐桂林以後之種種牽掣,半出於吳佩孚代表黃申薌之計畫,陳氏但奉命唯謹耳。吳佩孚見陳氏已堪為用,陳氏又派馬育航、陳覺民等到洛,議訂條件。吳佩孚遂擔任逐徐世昌,陳則擔任逐孫總統。……馬聞言遂由保定急電報諸陳、葉。而吳慮陳尚猶豫,乃再派包蘭支來粵,攜函謁陳,謂解決中國時局,唯有南陳、北吳攜手,則諸事可迎刃而解。並有吳為總統,陳為副總統之期許。……」

這段政治秘密,是很有可能的。因為吳佩孚在戰勝皖系後一心要對付奉系,又怕孫中山北伐,聯絡陳炯明以牽制北伐軍,減輕腹背受敵、兩面作戰之勢,自然是極好的策略。陳炯明既然有背叛孫中山之心,也需要連絡北方的力量,吳、陳攜手自在意料之中。

孫中山要對付曹、吳,也需要聯絡北方,所以有所謂孫、段、張三角聯盟的醞釀。

張作霖在直奉戰爭以前,曾派李夢庚到廣東接洽共同出兵討伐直系。皖系也派徐樹錚到桂林,計畫北方奉皖兩系與孫中山的北伐軍三路出兵圍討直系。

11年3月上甸,孫中山派伍朝樞到奉天「報聘」,受到張作霖熱烈地歡迎。奉張表示三角聯盟成立,共同推倒直系,召開南北統一會議,恢複舊國會,選舉孫中山為總統,段祺瑞為副總統。原來在2月13日,困居北京城內的段祺瑞,在四個日本人保護下,化裝乘汽車由北京逃出,經過通州時,得到當地奉軍的照料,當天到達了天津。這時是直奉戰爭爆發前夕。孫中山任命朱培德為北伐滇軍總司令,谷正倫為黔軍總司令,彭程萬為贛軍總司令,李烈鈞為大本營參謀長,胡漢民為文官長,決定與奉系同時出兵討伐徐世昌、曹錕、吳佩孚。

就在這個時候,廣州發生了一件政治謀殺案,粵軍參謀長鄧鏗被刺。

鄧鏗字仲元,廣東惠陽人,追隨孫中山很久,是孫身邊一位得力的軍事人才。民元廣東光復,鄧任都督府陸軍司長。二次革命失敗後,參加中華革命黨,由孫中山委為中華革命軍廣東總司令。孫中山在廣州組府時,鄧鏗疏導陳炯明和國民黨之間隔閡不遺餘力。孫中山出師廣西,粵軍許崇智部隨行,鄧鏗一面主持粵軍軍事,策劃彈械餉糈之接濟;同時以留穗臨督陳炯明自任。陳炯明的親信有犯法的,常受鄧鏗的呵斥,陳的左右對鄧鏗積怨甚深。認為鄧鏗是粵軍中的孫中山親信,視如眼中之釘。

孫中山出師時,鄧鏗特撥自轄之一團為孫的警衛團,以鄧的副官長陳可鈺統率。用以保護孫的安全。北伐軍軍餉,就是鄧鏗一力籌措的。

3月中旬,孫中山的代表伍朝樞和段祺瑞的密使周善培從北方到了香港,鄧鏗和謝持由廣州專程赴香港迎迓。這次行蹤除了粵軍總司令部重要人物知道外,並無外人知悉。鄧啟程時,陳炯明曾親自送到樓梯,表現得非常客氣,其客氣的程度,簡直是以前所沒有的。

3月21日鄧由港返粵,在廣九鐵路大沙頭車站下車,在車站外突遭暴徒狙擊,連中數彈,彈貫胃部,流血倒地,隨行人員急扶鄧上車,徑馳粵軍總司令部。軍醫趕來施行急救,鄧喘著氣對其左右說:「我知道參謀長地位危險,可是我覺得自己人何必殺自己人?」有人問鄧知不知道兇手為誰?鄧嘆氣說:「我認得,可是真料不到他殺我」。於是大家追問兇手姓名,鄧則搖頭不答。由於傷勢沉重,乃由總部轉送至韜美醫院診治。鄧鏗自己感到傷重,不可能好轉,不過他很泰然,對家人說:「我的才學不如朱執信,執信已先我而死。身為革命黨人,為國家犧牲,也是值得的。天下不容好人,付之嘆息而已。」

3月23日午前5時,這位孫中山倚重的革命軍人終告不治逝世。死時才38歲,英年有為,不幸死於國事,令人萬分哀痛。

鄧案發生後,政務廳長古應芬懷疑兇徒匿居香港,派夏重民赴港密緝,獲知主謀者為陳炯明族弟陳遠生嗾使黃某收買兇手謀刺,曾密報香港政府。

鄧鏗殉難消息傳至桂林,胡漢民、許崇智、蔣中正均傷悼慟哭,孫中山尤為悲愴,電陳炯明雲「仲元遽以創死,傷哉!平日忠於國事,勇於奮鬥,前途之望,正復無量!壯年遽殞,不止粵中惜此人才也。」廖仲愷致蔣中正函云:「仲元遽遭慘害,吾黨健者又弱一個,吾儕與仲元相處逾十年,道義之交海內有幾?追懷良友,輒復愴然出涕。渠生前至愛贛園,臨終亦以執信為念。贛園適與執信墓相對,故擬卜葬於此,已電園主協和(李烈鈞)借地矣。」

鄧鏗被刺後五日,3月26日,孫中山在桂林的大本營內召開緊急會議,討論當前動向,咸認為後方沒有可依靠的支援和接濟,是無法向前推進作戰的。因此是否北伐?必須先問明陳炯明的態度。正如諸葛武侯北伐之前,需先平定南蠻。於是在會議中決定,北伐軍以一部潛師先到梧州,再由西江回到廣州;另一部潛師先到韶關,再由北江壓迫廣州。

桂林的決定最重要是機密,可是這道密令發出後,北伐軍先遣司令謝文炳(許崇智的旅長)已經進抵全州,接到這道密令後,即轉報陳炯明,陳得到謝文炳的報告,立即採取行動,秘密調回駐紮潯州以上的葉舉、楊坤如等所屬粵軍五十餘營,掃數開回梧州。並令駐廣州的粵軍第一、第二兩師加強戒備。準備用武力阻止北伐軍回穗。同時電詢胡漢民,問孫中山是否班師?胡答以當前情勢欲進不能,只好作歸計。

4月9日,孫中山偕同許崇智、朱培德等離開桂林,行抵濛江即遇到陳炯明的部隊在該地布防。孫下令這些布防軍隊不得阻止北伐軍,否則武力對待。

4月16日孫中山抵梧州,即召集軍事會議,孫說:「在桂林時我們沒有後方,現在到梧州來也沒有後方。我們只有以廣州為後方,從韶關出師。」與會人士一致贊成,孫乃決定先返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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