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五二、曹、章、陸免職

北京政府除了維護曹、章、陸三個親日派而外,更進一步下令全國學校即日複課,令云:

「國家設置學校,慎定學程,固將造就人才,儲為異日之用。在校各生,惟當以殫精學業,為唯一之天職,內政外交,各有專責,越俎而代,則必治絲而益棼。譬一家然,使在塾子弟,咸操家政,未有能理者也。前者北京大學等校學生聚眾遊行,釀成縱火傷人之舉,政府以青年學子,激於意氣,多方啟導,冀其感悟,直至舉動逾軌,構成非法行為,不能不聽諸法律之裁製,而政府咎其暴行,憫其蒙昧,固猶是愛惜諸生意也。在諸生日言青島問題,多所誤會,業經另令詳切宣示,俾釋群疑。諸生為愛國計,當求其有利國家者,若徒公開演說,嫉視外人,既損鄰交,何裨國計?況值邦家多難,群情紛擾,甚有挾過激之見,為駭俗之資,雖凌蔑法紀,破壞國家而不恤,潮流所激,必至舉國騷然,無所託命,神州奧區,坐召陸沉。以愛國始,以禍國終,彼時蒿目顛危,雖追悔始謀之不臧,嗟何及矣!諸生奔走負笈,亦為求學計耳,一時血氣之偏,至以罷課為要挾之具。抑知學業良窳,為畢生事業所基,虛廢居諸,適成自誤。況在校各生,類多勤勉向學,以少數學生之憧擾,致使失時廢業,其痛心嫉首,又將何如?國家為儲才計,務在範圍曲成,用宏作育,茲以大義,正告諸生。於學校則當守規程,於國家則當循法律。學校規程之設,未嘗因人而異,國家法律之設,亦惟依罪科罰,不容枉法徇人。政府雖重愛諸生,何能偭棄法規,以相容隱?諸生劬業有年,不乏洞明律學之士,誠為權衡事宜,內返良知,其將何以自解?在京著責成教育部,在外責成省長暨教育廳,督飭各校職員,約束諸生,即日一律上課,毋得借端曠廢,致荒本業,其聯合會、義勇隊等項名目,尤應切實查禁。糾眾滋事,擾及公安者,仍依前令辦理。政府於諸生期許之重,凡茲再三申諭,固期有所鑒戒,勉為成材。其各砥礪濯磨,毋負諄諄誥誡之急!此令。」

學生們不但未被這道命令嚇倒,反而更加堅定。北京學生決定從6月3日起發動一波一波的演講隊,在通衢大街上,堂堂皇皇地舉行演講。準備讓軍警來逮捕。如果第一天的演講學生全數被捕,則第二天用加倍的學生去街頭演講,如果第二天亦全數被捕,則第三天更加一倍。

北京中等以上的學生有25000人,他們一致決定支持這個行動,大家效法田橫五百義士,眾志成城,緊緊地團結在一塊。

6月3日北京學生按照預定計畫,分作50餘組出發演講。這使軍警當局大出意外。段芝貴急忙宣布戒嚴,派馬隊協同軍警分途驅散演講學生,並捕去學生178人。警察廳的看守所收容不下,只得解往北大法科看守。被捕學生不給飲食,不許親友探視。軍警當局並且派出大批武裝軍警佔領北大,設帳宿營,並在周圍地區架設大炮,禁止行人通過。

學生按照計畫,於6月4日用加倍的人數繼續街頭演講,軍警也不示弱,繼續大規模逮捕,當天被捕的,約有700餘人,北大法科也無法容納了,臨時又借用北大理科作為臨時監獄的擴充部分。

學生們不僅不逃避被捕,其他未被捕的反而自動前往法科的臨時監獄,要求入獄。軍警們以為他們來劫獄,當然阻止他們入內,遂在門外發生打鬥,結果有三名學生被打傷。

北京基督教教友目睹學生的英勇行為,因此自動停止了宗教宣傳,參加學生行列作愛國宣傳。中國有史以來,女學生沒有在街頭遊行宣傳的,現在女學生也參加了。

6月5日,五千多位學生,背著包袱出發,沿途市民熱烈致敬,無數的市民受了感召,自動參加遊行行列。結果,學生們也不在街頭演講了,他們唱著歌,呼口號直奔北大法科。這時看守法科的軍警也不敢對他們採取行動,而關在法科內的學生們則紛紛爬到窗子上眺望,於是法科內外呼應,聲震街市,此起彼伏,軍警們相顧失色。

在這最緊張動人的時候,政府突然下令撤走北大的軍警,無條件把被拘的學生釋放,軍警們奉到命令,如臨大赦,立刻撤退。可是被關在北大的學生們不但拒絕出獄,反而自動組織門警代替撤走的軍警,自己把自己拘禁。一些學生捉到了七名行動蹣跚的警察,奪取了他們的兩具篷帳,他們把這些東西作為政府摧殘教育,蹂躪人權的證據。他們派人到警察廳索取食糧,警察只得乖乖地送去一批食物接濟他們。

6月5日這天,學生總算揚眉吐氣了,他們公然站在警察廳門前或者軍警密集的地方大聲進行演講,軍警們呆若木雞,不敢幹涉。

這一天北京政府派傅岳蔡為教育部次長,以代替辭職引退的袁希濤。傅次長奉命於危難之際,他陪著笑臉向學生保證,今後教育部將負責處理學潮問題,軍警不會再過問了。

6月6日北京政府派胡仁源代理北大校長,胡因學生反對,不敢到任。

北京學潮擴大後,蔓延到上海,上海學校最多,學生愛國也不後人,並且為了支援北京,立即召集會議,發表宣言:

「嗚呼!事變紛乘,外侮日亟,正國民同心戮力之時,而事與願違,吾人日夕之所呼籲,終於無毫髮之效,前途瞻望,實用痛心,本會同人,謹再披肝瀝膽,以危苦之詞,求國人之聽。自外交警信傳來,北京學生,適當先覺之任,士氣一振,奸佞寒心,義聲所播,咸知奮發。而政府橫加罪戾,是已失吾人之望,乃以咎及教育負責之人,致傅、蔡諸公,紛紛引去。夫段祺瑞、徐樹錚、曹汝霖、陸京輿、章宗祥等,迭與日人借債訂約,辱國喪權,憑假外援,營植私利,逆跡昭著,中外共瞻,全國國民,皆有欲得甘心之意。政府於人民之所惡,則必百計保全,於人民之所欲,則且一網打盡。更屢頒文告,嚴懲學生,並集會演說刊布文字,公民所有之自由,亦加剝削,是政府不欲國民有一分覺悟,國勢有一分進步也。愛國者科罪,而賣國者稱功,誠不知公理良心之安在?爭亂頻年,民曰勞止,政府猶不從事於根本之改革,肅清武人勢力,建設永久和平,反借口於枝葉細故,以求人之見諒。繼此紛爭,國於何有?此皆最近之事實,足以令人恐懼危疑,不知死所者。政府既受吾民之付託,當使政治與民意相符,若一意孤行,以國家為孤注,吾民何罪?當從為奴隸。嗚呼國人,幸垂聽焉。共和國家之事,人民當負其責,方今時機迫切,非獨強鄰乘機謀我,即素懷親善之邦,亦無不切齒憤恨。以吾內政之昏亂,我縱甘心,人將不忍,生死存亡,近在眉睫,豈可再蹈故習,依違容忍。慕穩健之虛名,速淪胥之實禍?夫政府之與人民,譬猶兄弟骨肉,兄弟有過,危及國家,固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終不見聽,雖奮臂與斗,亦所不辭。何則?切膚之痛在身,有所不暇計也。吾人求學,將以致用,若使吾人之明知禍機之迫不及待,而曰姑俟吾學業既畢,徐以遠者大者,貢獻於國家,非獨失近世教育之精神,即國家亦何貴有此學子?吾人幸得讀書問道,不敢自棄責任。謹自五月二十六日始,一致罷課,期全國國民,聞而興起,以要求政府懲辦國賊為唯一鬥志。政治肅清,然後國基強固,轉危為安,庶幾在此。同人雖出重大之代價,心實甘之。所冀政府徹底覺悟,幡然改圖,全國同胞,亦各奮公誠,同匡危難,中國前途,實利賴之。同人不敏,請任前驅,戮力同心,還期繼起。」

上海商會為了配合學生,遂發動罷市,6月5日南市各商肆先行罷市,法租界商家亦照樣閉市,公共租界繼之,英租界的永安、先施兩公司亦宣布罷市。到了下午,整個上海大小商店都關門閉戶,只有學生在街頭散發傳單,巡捕在街上往來巡視。商店門外都懸掛白旗,上書:「萬眾一心,同聲呼籲,力抗漢奸,喚醒政府。」

上海是全國最大的都市,中外所矚目,自從上海商人發起罷市後,罷市的浪潮由上海波及江浙兩省,隨後又波及天津、安慶、蕪湖、廈門、九江、濟南、武漢等城市。

隨著商人罷市後,工人也發動罷工。首先是上海南市華商電車工人,隨後商務印書館、錦華紗廠、祥生鐵廠、滬寧、滬杭兩路和紡織、金屬、運輸、市政各部門的工人紛紛響應,罷工人數達六七萬之多。再後京奉路唐山、京漢路長辛店的鐵路工人以及長江輪船的碼頭工人都紛紛響應。

於是,上海成立了「商工學報各界聯合會」,由五四到六三,這個愛國運動從北京到上海,以上海為中心變成了全國性的運動。

上海的學運重心是在復旦大學和東吳大學,這兩個大學和在北京的北大一樣,是發號施令的領導團體。但有一段密聞為外間所不知道的,促成這個事件卻由上海《民國日報》,原來五四示威事件爆發後,電報當晚到達上海各報,編輯先生都是編好付印了事,可是《民國日報》的葉楚儈、朱宗良、邵力子等卻覺得這是了不起的愛國運動。立刻派人把北京原電送到復旦大學,學生們看了這則電報,莫不義奮填膺,於是天剛亮就敲鐘集合全校寄宿生,把北京電報當眾宣讀,全體立即決定要響應北京的壯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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