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五○、「五四」愛國運動

民國8年4月11日中國駐日公使章宗祥請假回國,偕眷陳氏,在東京中央新橋車站登車,留日學生數10人手持「賣國賊」旗幟前往送行,把章公使包圍,學生們氣憤填膺,質問章氏,訂立多少賣國密約?經手若干借款?情勢嚴重,不久日警聞訊趕至,護送章宗祥夫婦上車。人叢中有人大呼:

「章公使,章宗祥,你既然賣國,何不先賣妻!」

留日學生因身在日本,更體味到日本欺侮中國種種,所以反日的情緒尤為高漲,巴黎和會中國失敗消息傳來後,留日學生是首先發難的,他們發出一通聲討賣國賊電,全文如下:

「歐洲議和大會,為我國生死存亡所關,凡我國人,應如何同心協力,共挽國權,乃專使方爭勝於域外,而權奸作祟於國中,旬日以來,賣國之謀,進行益力。曹汝霖、陸宗輿、章宗祥、徐樹錚、靳雲鵬等,狼狽為奸,甘心媚日,跡其邇來所為罪狀,足以制國家之死命,約有二端,而已往之借款借械,賣路賣礦不計焉。略陳如下,冀共聲討。一曰掣專使之肘以媚日也。此次我國所派專使,尚能不辱國命力爭,日本因之大懷疑忌,始則用威嚇手段,冀制顧、王之發言,繼則行利誘主義,賄通曹、陸之內應。且使章宗祥回國運動,入長外交,以掣專使之肘。並預先商議,改竄已訂之中日秘約,以掩中外耳目,而彼諸賊,甘為虎倀。章氏既奉命西歸,曹、陸更效忠維謹,日前竟請當局,電飭專使,對日讓步。夫中日之利害,極端相反,世所共知。吾國往日所被奪於日本之權利,方期挽救於壇坫。而乃遇事退讓,自甘屈服,豈非承認日本之霸權,而欲自儕於朝鮮乎?賣國之罪,夫豈容誅?此其罪狀一。二曰借邊防之名以親日也。年來北方軍閥之跋扈橫行,皆由徐樹錚、靳雲鵬等,親日政策之所致,舉國權以易外款,殺同胞幾如草芥。全國父老,疾首痛心,而若輩迄無悔禍之意。近且大肆陰謀,借邊防為名,欲將參戰軍擴為九師十六混成旅,而與日人實行軍械同盟,將各省鐵路及兵工廠,抵借日款,並聘日人為教練官及技師。種種企圖,無非欲達其武力統一之目的。無論世界潮流,趨向和平,此等背逆時勢之舉,有百害而無一利,即使果如諸賊計畫,有萬一之效,而軍隊訓練之權,已操諸日人,兵器製造之廠,已屬於敵國,我國家尚能保其獨立耶?恐德人利用土耳其之故事,將復見於遠東。二次大戰,此其導火。既恣惡於現在,復貽禍於將來。諸賊之肉,其足食乎?此其罪狀二。凡茲二事,僅舉大端,其他違法不軌之行,諒為國人所共睹。同人等遊學以來,鮮問內政,惟事涉對外,有損國權,則筆伐口誅,不遺餘力。矧諸賊近日賣國之罪,彰明較著,良心所逼,安敢緘默。用特學其事實,訴諸國人,所望全國父老昆季,速籌對待國賊之法,安內攘外,咸系乎此。蓋共和國家,民為主體,朝有奸人,而野無志士,將見國家遂即淪亡,而國民無力之譏,永蒙羞於歷史矣。」

4月下旬,北京和天津的街頭出現了歐美歸國留學生所組織的「社會服務團」,公開要求「廢除軍閥」、「打破列強勢力範圍」、「實行言論自由」。

北京的大學生們紛紛集議,發動救國運動,反對賣國賊,保全青島領土。由北京大學為主體。原來自袁世凱接受日本廿一條以後,每年5月7日各界都舉行國恥紀念,這一年也預定在天安門大示威。迨獲知巴黎和會失敗消息後,乃迫不及待,北京大學學生遂於5月3日下午7時假北大法科禮堂召集全校學生開會,會中群情激動,當場決議辦法四項:

(一)聯合全國各界力爭拒斥巴黎和會的決定;

(二)致電巴黎的中國代表團,堅持不在和約上簽字;

(三)通電全國各界,於五月七日國恥紀念舉行遊行大示威;

(四)決定在第二天(星期日,即五月四日)齊集天安門,舉行學界大示威。

會場中發言的學生,有的痛哭失聲,有的慷慨激昂,最高潮是法科學生謝紹敏在講台上咬破手指,扯碎衣襟,用手指上的鮮血寫成「還我青島」四個大血字,鮮血映在白色的衣襟上,赫然奪目。台上台下的與會同學一片掌聲,並高呼萬歲,悲壯激昂,令人感奮。

會後,學生主持人連夜印製傳單,並通知北京的其他學校,約定於4日上午邀各校代表借法政專門學校為會場,共商遊行示威細節。

5月4日清晨,北京大學、法政專門學校、高等師範學校、中國大學、朝陽大學、工業專門學校、警官學校、農業學校、匯文大學、鐵路管理大學、醫學專門學校、稅務學校、民國大學等校代表齊集法政專門學校的大禮堂。當場議定集會辦法,如何演說,如何散布旗幟,如何向外國使館請願,如何在曹汝霖官邸示威,並趕製數十面的小白旗,上書:「取消廿一條」、「誓死力爭」、「保衛主權」、「勿作五分鐘愛國心」、「爭回青島方罷休」、「寧為玉碎,勿為瓦全」、「頭可斷,青島不可失」等標語。謝紹敏的血書「還我青島」也懸掛出來。

5月4日下午2時,北京各大學的學生從四面八方奔赴天安門,天安門橋南已豎起了一面大白旗,上書聯語是:

賣國求榮,本知曹瞞遺種碑無字;

傾心媚外,不期章惇餘孽死有頭。

末行寫「北京學界挽賣國賊曹汝霖、章宗祥千古」。

北京政府派出步軍統領李長泰趕到天安門勸學生們解散,學生置之不理。2時30分在高呼:「打倒賣國賊」的口號中,由天安門出發遊行示威。

從天安門出發的學生,散發兩種文件,第一項是宣言,全文如下:

「嗚呼國民!我最敬佩最有血性之同胞!我等含冤受辱,忍痛被垢於日本人之密約危條,以及朝夕企禱之山東問題,青島歸還問題,今日已由五國共管,降而為中日直接交涉之提議矣。噩耗傳來,天黯無色。夫和議正開,我等之所希冀所慶祝者,豈不曰世界中有正義、有人道、有公理,歸還青島、取消中日密約、軍事協定、以及其他不平等條約,公理也,即正義也。背公理而逞強權,將我之土地,由五國共管,擠我於戰敗國,如德奧之列,非公理,非正義也。今又顯然背棄山東問題,由我與日本直接交涉。夫日本虎狼也,既能以一紙空文,竊掠我二十一條之美利,則我與之交涉,簡言之,是斷送耳,是亡青島耳,是亡山東耳。夫山東北扼燕晉,南控鄂寧,當京漢、津浦兩路之沖,實南北咽喉關鍵。山東亡,是中國亡矣。我同胞處此大地,有此山河,豈能目睹此強暴之欺凌我,壓迫我,奴隸我,牛馬我,而不作萬死一生之呼救乎?法之於亞魯撤勞連兩洲也,曰:『不得之,毋寧死。』意之於亞得利亞海峽之小地也,曰:『不得之,毋寧死,』朝鮮之謀獨立也,曰:『不得之,毋寧死。』夫至於國家存亡,土地割裂,問題吃緊之時,而其民猶不能下一決心,作最後之憤救者,則是廿世紀之賤種,無可語於人類者矣。我同胞有不忍於奴隸牛馬之痛苦,亟欲奔救之者乎?則開國民大會,露天演說,通電堅持,為今日之要著。至有甘心賣國,肆意通姦者,則最後之對付,手槍炸彈是賴矣。危機一發,幸共存之!」

第二種是傳單,用油印的,由遊行學生的幹事們沿途散發,傳單全文是:

「現在日本在萬國和會,要求并吞青島,管理山東一切權利,就要成功了。他們的外交大勝利了,我們的外交大失敗了。山東大勢一去,就是破壞中國的領土,中國的領土破壞,中國就亡了。所以我們學界,今天排隊到各公使館,去要求各國出來維持公理,務望全國工商各界,一律起來,設法開國民大會,外爭主權,內除國賊。中國存亡,就在此一舉了。今與全國同胞立兩個信條道:中國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斷送。中國的人民可以殺戮,而不可以低頭。國亡了,同胞起來呀!」

學生們出發時,教育部派出幹事人員趕來勸阻,勸學生們把要求提出,由教育部代向政府請求,可是學生們當場拒絕,整隊前往東交民巷,要向各國駐華公使請願,教育部代表勸阻無效,警總監吳炳湘坐了一部摩托車親來攔阻,亦無效果。

遊行的隊伍接照計畫,浩浩蕩蕩地徑往東交民巷前進。

5月4日是星期天,東交民巷的各國使館都休假,當學生們擁入東交民巷後,等於是撲一個空。遊行隊伍首先到了美國公使館,推出羅家倫等四位代表進謁美國公使,美國使館沒有辦事的人,代表們只得將抗議書留下,其他各國亦均無人,也只好留下抗議書。遊行隊伍本想通過東交民巷,但被攔阻,乃改由東向北,穿過長安街及崇文門大街,徑赴東城趙家樓,直奔曹汝霖官邸。

曹家這時大門緊閉,門外有警察環守,於是激怒了學生們,大家鼓噪起來,不分皂白,衝到門口,有的大叫「打倒賣國賊」,有的則和警察鬥毆,有的則繞屋環行,見屋後有窗數扇,即用石塊擊碎,穿窗而入,打開大門,學生群遂蜂擁而入,進至大廳。這時曹宅內除曹汝霖本人外,尚有章宗祥和丁士源,丁是參戰督辦處的軍法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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