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字的起源與書籍的產生 第三節 初期書籍的產生

所謂初期書籍,系指早期的文字記錄,或者說是檔案材料,如甲骨文書、青銅器銘文、石刻資料等。這些東西,你說它是書籍,卻又缺乏後世正規書籍的完整概念。你說它不是書籍,它們又確是當時人們思想支配下某種活動的忠實記錄,不是雜亂無章的文字顯現,具備了書籍的某些因素,因此我們把它們稱為初期書籍。

中國初期書籍可能早就產生了,但保存下來,傳至今日的卻沒有。人們描述中國的初期書籍,多以商、周時期留存下來的甲骨文書、青銅器銘文、石刻文字資料為例,但這絕不意味著中國的初期書籍到這時才產生。初期書籍,在時代上固然應該產生在正規書籍之前;但正規書籍產生之後,初期書籍仍在繼續不斷地產生。因為文字記錄和檔案材料隨時隨地都在產生。什麼時候人們也不會將這些文字記錄和檔案材料看作正規書籍。但當這些文字記錄和檔案材料經過加工整理,成為系統地闡述、宣傳、介紹、傳播某些問題、某種經驗和知識時,便成了正規書籍。所以講初期書籍,不僅是時間上的概念,還有形式和內容上的概念。

在龜甲、獸骨或骨器上契刻,這是中國人很早就有的習俗。但作為文字記錄,或者說是初期書籍,現在能見到的最早的還得算是90多年前從河南安陽小屯村殷朝首都遺址出土的大批甲骨文書。所謂甲骨,系指龜甲和獸骨。契刻在這些龜甲和獸骨上的文字,就稱為甲骨文或甲骨文書(圖2)。

90多年前,河南安陽小屯村附近,農民在耕地、挖土過程中,就常常發現大小不同的甲骨。當時農民迷信無知,就說這是龍骨,並且附會說它們能醫病去疾。久而久之,殷墟的這種甲骨就有賣到北京藥房的,正式作為中藥出售。清朝光緒二十五年(公元1899年),寫《老殘遊記》的洪都百練生劉鶚〔e惡〕客游北京,拜訪當時的國子監祭酒、山東福山人王懿榮。正趕上王懿榮身患瘧疾,請大夫診治。醫生看病後開了一張處方,其中有一味葯就是「龍骨」。家人持方將葯抓回,劉鶚發現「龍骨」上刻有文字,認定不是什麼龍骨,而是古代文物。於是他便開始搜集、研究甲骨,從此甲骨便成了古物收藏家搜羅的對象。90多年來,大約有10萬片刻有文字的甲骨從殷墟出土,分藏在中國及全世界各地。研究這些甲骨的中外知名學者大約有三四百人,寫成了1000多種甲骨文研究專著,遂使甲骨之學成了一門獨立的學問。

1976年,我國考古工作者在陝西周原地區進行考古發掘,又發現了一批西周早期的甲骨,共15000多片。其中有一部分也刻有文字,並且文字刻得非常小,要用五倍的放大鏡才能看清楚,可見當時的雕刻技巧已經相當精熟了。

殷商甲骨也好,西周甲骨也好,只有少數是記事性質的文字。如「雀入百五十」、「晝入百」等,就說的是入貢甲骨人的姓氏及所入貢甲骨的數字。還有些牛骨上刻記著宮廷大事。殷墟甲骨中還有用獸骨作成的骨簡,上面刻記著狩獵、戰爭等活動的史實。但這種單純記事的甲骨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還是卜骨,即用來進行和刻記占卜情況的龜甲和獸骨。

用龜甲和獸骨進行占卜,並在上面刻記占卜情況,可能是上古時期中華民族的習俗。到了殷商時期,雖然人類社會有了很大的進步,但當時的人們,包括有文化的貴族和統治者及史官,仍然很迷信。凡遇有關國家的征伐、狩獵、畜牧、農事、災害、疾病、祭祀等事,都要求神問卜。

占卜的方法是,在占卜之前要先將龜甲的背面鑽出圓形的深窩,或鑿出梭形的淺槽,但不能透過骨面。占卜時,將所要問的事項先向神靈講清,然後用燃燒著的木枝在深窩的中央或淺槽的邊緣燙灼。甲骨一受熱烤,就會在正面出現各種不同形狀的裂紋。這種裂紋就稱為卜兆。據說神靈的意志就從這些卜兆中委婉地表現出來。 卜人就根據這種卜兆裂紋的粗細、長短、曲直、橫斜、隱顯等形狀,來判斷所問戰爭的勝負、狩獵的得失、農業的豐歉、疾病的輕重、風雨的有無等。占卜完畢,把占卜的時間,占問的事項、占卜的結果、卜人的姓名及事後應驗的情況,都鐫刻在卜兆的附近。這種文字因為是鐫刻在甲骨上,所以稱為甲骨文。又因為是占卜的記錄,所以也稱為卜辭。這些卜辭雖然都是占卜的記錄,不同於專門記事的甲骨,但從它們具有的占卜時間、占卜事項、占卜結果、應驗情況、卜人姓名等看,也未嘗不是史實的記載,頗有後世正規書籍的某些意味。且也中間鑽孔,串連成冊,有次序地保管收藏。所有這些,說明殷周時期的甲骨,有記事的內容、有裝訂的形式,所以我們把它們看成是我國初期書籍的形式之一。

在甲骨文盛行的商周時代,還有鑄刻在青銅器上的銘文流行。雖然這些銘文也只是早期的文字記錄,還算不上是正規的書籍,但銘文的記載從形式到內容,以及文字的長短,畢竟已和甲骨文不同,所起的書籍作用也更明顯。因此,我們更應該把它們也看成是我國初期書籍的形式之一。

青銅是銅與錫的合金。它的主要成分是銅,因為加進了一定比例的錫,鑄造出來呈青灰色,所以稱為青銅。用青銅製造的器皿,就叫青銅器。鑄刻在青銅器上面的文字,就稱為「銘文」,也稱為「金文」。

青銅器在商周時期是極受珍重的器具。它的品類很多,大體上可分為禮器、樂器、兵器、食器以及其他日用器具。這些東西當時都是貴族統治階級的專用品。特別是其中的禮器,也稱為「吉金」,更是貴族統治階級的傳家寶,只有在舉行大典或隆重祭祀時才能動用。尤其是禮器中的大鼎,是統治階級權力的象徵,被視為國家「重器」,必須極力保護,不能失掉。如果是易主失掉,就表明是國家政權被摧毀了。因此,後世朝代的更迭常被說成是「鼎革」,其出典便來源於此。春秋戰國時期,交戰雙方凡一個國家被消滅,就一定要「毀其宗廟,遷其重器」,也是表示鼎革之義。所以在戰爭中將要失敗的國家,就常常將這種重器埋藏地下,只要重器不失,就意味著他的國家尚未最後消亡。貴族死後,也常常將生前使用的青銅器殉葬,繼續表示死者的地位和尊顯。所以從西漢起,歷代都有青銅器的出土和發現,迄今已得幾萬件,其中帶有銘文的也有一萬多件。

最初的青銅器上只鑄刻所有者的名字。隨著青銅器的被珍重,貴族及其統治者便把需要長期保存的重要文件、需要永久紀念的重大事件,鑄刻在青銅器上。這樣,銘文的字數也就不斷增多加長。例如西周初年的宜侯矢簋〔gui鬼〕、周康王時的大盂鼎,鄭國、晉國的刑鼎,以及傳世或出土的毛公鼎、散氏盤、虢〔guo 國〕季子白盤、史嗇盤等(圖3),就都是銘文較長的青銅器。最長的是西周晚期的毛公鼎,其銘文已經長達四五百字了。這些銘文都很重要,它們從不同的角度反映了當時社會的各個側面。例如宜侯矢簋銘文,記載周成王把一個奴隸主貴族封到今江蘇丹徒附近的宜地去,賞給他大量土地和兩千個奴隸。周康王時大盂鼎的銘文,記載周康王一次就賞給大奴隸主盂659個奴隸,13個管家奴隸,另外還有1051個少數民族的奴隸。這說明當時的社會仍是典型的奴隸制社會。至於鄭國、晉國的刑鼎,則是直接把國家的法律鑄刻在鼎上,目的是為了曉諭全國,一概周知,我們未嘗不可以把它們視為最早的法律專著。所以過去有人將這些帶有銘文的青銅器就稱為青銅書,雖然未必十分確切,但把它們看成是我國初期書籍形式之一,則是毫無問題的。

在石頭上寫、刻文字,是上古人類許多民族都有的風氣,我國也毫不例外。《墨子》書中多次提到「書於竹帛,鏤之金石、琢之盤盂,傳遺後世子孫」的話,這當中的「鏤之金石」,就說的是在金屬器皿上和石頭上刻字的事實。表明墨翟〔di笛〕生活的春秋戰國之際以前,的確有不少刻在石頭上的文字。但直到今天為止,我國早期石刻文字發現得並不多。在現存石刻文字實物中,最早的要算是唐朝初年在陝西天興(今陝西寶雞)三畤〔zhi治〕原發現的10個形狀似鼓的刻石。每個鼓身的周圍都刻有文字,字體屬於籀〔zhou晝〕文,人們稱它為石鼓文。石鼓文的內容,是一首頌記秦襄公田獵活動的四言長詩,全文約有700個單字。唐代發現後陳列在鳳翔縣的孔廟內。到宋代又把它們遷到汴京(今開封)。金人攻破汴京,又將石鼓移往燕京。元代皇慶年間(公元1312—1313年)又移置大都(今北京)國子監內。到清朝乾隆五十五年(公元1790年),為保護石鼓不再遭受損壞,命人仿刻了一套,放在北京孔廟的大成門內。「九·一八」事變後,文物南遷,石鼓亦遷往南方,直至抗戰勝利後才遷回北京。現存北京故宮博物院。由於長期遭受自然和人為的損壞,剝蝕嚴重,字多漫漶〔huan 患〕,全文早已模糊不清,其中一石的文字已蕩然無存。從詩的內容看,雖然是歌功頌德,但它卻是有意創作的詩篇。從載體上看,雖然是取石為料,卻是有意地經過加工,造型似鼓,大概是取其容字面積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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