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我悲傷的憂愁釋放了,當我揭秘心思的時候,你說除了死亡之外別無選擇當我講述憂鬱的時候;對於那種遮掩心跡的朋友,沒有什麼可說的,我們可以傳送秘密的想法,安全又安然;你忠實的僕人,可能是我苦惱案件的助手,否則傷心痛苦也許會動搖我就像名單里列出的女人。

——邁克爾·德萊頓

「你必須明白,」哈麗雅特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去找專業人士,並承擔可能發生的後果。任何醜聞都比自殺或者開庭審訊要好。」

「我想你說得對。」督學說。

督學的起居室里只有利德蓋特小姐、院長、愛德華斯小姐幾個人。那種鼓起勇氣偽裝出來的信心已經崩潰了。在教研室里,每個人都迴避著別人的目光,三緘其口。她們已經不再憤怒或者懷疑,而是恐懼。

「那姑娘的父母不太可能會就此了事,」哈麗雅特無情地說,「如果她真的溺水成功的話,現在警察和記者應該已經蜂擁而至了。下一次再有人試圖這麼乾的話,可能就會得逞。」

「下一次——」利德蓋特小姐說。

「是會有下一次的,」哈麗雅特說,「可能不是自殺,而是謀殺了。我開始的時候就告訴過你們,我們採取的措施不充分。現在我要說,我不願意再承擔這份責任了。我努力過了,但次次都失敗。」

「警察又能怎樣?」利德蓋特小姐問,「我們已經請過他們一次——關於盜賊的,你還記得吧,督學。他們可製造了不少混亂,抓了許多無辜的人。那件事實在太麻煩了。」

「我根本不覺得警察是合適的人選,」院長說,「你的主意是請私家偵探,是不是?」

她轉向哈麗雅特。

「是的,但如果有人有更好的提議——」

沒有人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大家繼續討論下去。最後——

「范內小姐,」督學說,「我想你的主意是最好的。你能不能替我們和這些人交流一下?」

「很好,督學,我會給那家公司的負責人打電話。」

「你得讓他們辦事謹慎些。」

「當然可以。」哈麗雅特說。她已經有一些不耐煩了;她覺得現在這個時期,已經不能再依靠保守謹慎的手段,「但你要知道,把人找來後,我們不應該干涉他們辦案。」她又加了一句。

這顯然是一個令人不快的提醒,但又不得不強迫大家認同。哈麗雅特可以預見,調查人會受到無止境的限制,還會被各種權威搞得無所適從。警察們不用聽從任何人派遣,只對他們自己負責。但收費的私家偵探都被迫要多多少少服從些指示。她一邊看著巴林博士,一邊疑心克麗普松小姐或者任何她的下屬可能在這個令人敬畏的人面前提出異議。

「現在,」院長和哈麗雅特一起穿過四方院時說,「我必須得去和紐蘭德的家人交涉了。我一點都不想去。他們可能非常沮喪,可憐的人。她父親是個地位卑微的侍從,女兒的前途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切。拋開個人方面的因素不談,如果這件事讓她學業盡廢,那將會是慘重的打擊。他們是很勤勞的窮人,而且那麼以她為榮——」

馬丁小姐做了一個非常絕望的手勢,聳了聳肩膀,然後就去直面她的任務了。

希爾亞德小姐穿著她的袍子,正準備趕到講座室那邊去。哈麗雅特覺得她看上去兩眼空洞,而且很沮喪。她的眼睛從這邊到那邊來回瞟著,生怕自己被人跟蹤似的。

從伊麗莎白女王樓一樓開著的窗戶里,傳來肖恩小姐的聲音,她正在輔導學生:

「你還可以從德·拉·萬尼得的散文里引用。你還記得這一句吧。無數次我在家中入眠,想像著人們的欺騙吞噬了我——他對死亡病態地投入——」

學術的機器依然在運轉著。在她們辦公室的入口處,財務主任和財務總管站在一起,手裡拿了許多文件,似乎是在討論財務上的問題。她們的目光很不融洽,似乎彼此有敵意,就像兩隻賭氣的狗,被拴在一起,並由於主人的訓斥而頗不情願地保持友善。

普克小姐從樓梯口那裡下來了,一言不發地經過她們,同樣一言不發地經過哈麗雅特,轉向基座。她的頭抬得高高的,似乎很倔犟。哈麗雅特徑直走向利德蓋特小姐的房間。她知道利德蓋特小姐正在講課,所以她能夠不被人打攪地用利德蓋特小姐的電話。她撥了一個號碼去倫敦。

大約十五分鐘之後,她掛上了話筒,心情沉了下去。克麗普松小姐現在不在鎮上,有案子正要處理,這本沒必要驚訝的。她模模糊糊地感到這種討厭的事情會發生,它就是發生了。她還願意找別的什麼人嗎?於是,哈麗雅特就問默奇森小姐在不在,這是那個公司里她唯一私下認識的成員。默奇森小姐一年前就走了,她結婚了。哈麗雅特感覺這簡直就是對她的惡意攻擊。她不想把什魯斯伯里的事情講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聽。於是她說她會寫信的,然後掛了電話,坐在那裡感覺異常無助。

遇到事情,想到一家公司,然後刻不容緩地就去打個電話,這是件很容易的事;但對方並沒坐在電話對面,攏著雙手等待著能給別人提供方便,即便是對我們這樣急需她的人。哈麗雅特自嘲了一下自己的煩惱。當她決定立刻行動起來時,卻因為一家商業公司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而焦躁不安。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形勢已經變得像噩夢一般。一夜間大家的臉都變得扭曲、遮掩,眼神恐慌,哪怕是最平淡的言辭都暗藏著指責。任何時候,新的恐怖活動都有可能發生,暴露在大家面前。

她突然感覺自己害怕所有這些女人:她們把自己圍起來,封起來,用牆壁和封印把她拒之門外。她在早上清晰的光線里坐著,凝視著桌上那平凡的電話機,想起古代那個可怕的阿爾忒彌斯,月亮女神,處女獵手,她的箭就是瘟疫和死亡。

這讓她對自己的好主意重新審視了一番——她應該再找另一幫老女人來幫忙;就算她成功地連線了克麗普松小姐,她該怎麼向這位乏味的老處女解釋這一切呢?那匿名信里的某些內容可能會讓她感覺不適,整個事件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外。在這個問題上,哈麗雅特對女性有些不公正了;在六十年古怪的獨身生涯里,克麗普松小姐見到過很多奇人怪事,能夠在人類能力的範圍內,從容地處理複雜和壓抑的情緒。但事實是,什魯斯伯里的氣氛已經讓哈麗雅特神經過敏了。她希望有那麼一個人,能讓她不需要委婉其辭;那個人不會對任何人類的低劣行為表現出或者感覺到驚訝;那個人她可以完全信賴。

在倫敦,有許多的人——有男有女——對於他們來說,討論性變態都不是稀奇的事;但他們當中的大多數都不能完全信賴。他們裹在正裝里可能還像個有教養的人,但就像職業運動員的肌肉,看上去根本就不正常。而且他們總是沒完沒了地說話,還特別大聲。遇到他們那種活躍的精神健康狀態,普通患者如果心態不衡會立刻顏面掃地,沒法與之相比。她的腦子裡飛速地過了一遍許多名字,但發現沒有一個人是合適的。

「其實,」哈麗雅特對著電話機自言自語,「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想要個醫生,還是要個偵探。但我必須得找個人來。」

她希望——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能夠找到彼得·溫西。當然,這並不是適合他親自去調查的案子,但他有可能知道能處理這件事的正確人選。他起碼不會對任何事件大驚小怪;他經歷過太多、太廣泛的事情。而且,他是完全、徹底地值得信賴。但他不在這裡。在她剛剛得知什魯斯伯里之事的時候,他就從視野里消失了;這幾乎像是蓄謀的。就像聖·傑拉爾德勛爵一樣,她開始感覺彼得真的不應當在別人如此需要他的時候,就這樣消失。她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憤怒地拒絕發展她與彼得之間的任何前景。但這個事實現在對她來說不重要了;她寧願欣然地答應和惡魔本人發展關係,如果她能確定黑暗王子像彼得一樣紳士。但彼得那麼遙不可及,就像路西法一樣。

是嗎?她的胳膊肘旁邊就是一台電話。如果她想打電話去羅馬,就像打電話去倫敦一樣容易——儘管會昂貴那麼一點點。人們只願意打城際電話,不願意打國際長途,可能僅僅是出於謀生的人對於經濟的謹慎。不管怎樣,找出彼得的最後一封信,然後找到他賓館的電話號碼,這是沒有壞處的。她馬上走了出去,正好遇到德·范思小姐。

「哦!」德·范恩小姐說,「我正準備來找你呢。我想我應該把這個拿給你看。」

她拿出了一張紙。那種印刷的信看起來很熟悉,很令人作嘔:

就要輪到你了

「她來警告你,真是好心哪,」哈麗雅特說,有一種她幾乎沒有覺察到的輕鬆,「哪裡,什麼時候,怎麼回事?」

「它從我看的書里掉了出來,」德·范恩小姐說,哈麗雅特問問題的時候,她的眼睛在眼鏡後面眨了一下,「就是剛才。」

「你上一次是什麼時候用的這本書?」

「這個,」德·范恩小姐又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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