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8章

她看著他,眼睛濕潤,她的心脈狂跳,語無倫次。一些舊的哀傷中划出了一道新的口:似乎她在他年輕的臉上看到了他父親那優雅的面容。

——埃德蒙德·斯賓塞

「現在的情況是,」普克小姐說,「我九點鐘有一堂課。有人能借給我一件禮袍嗎?」

幾位老師正在教研室的餐廳里吃早飯。哈麗雅特進來得正好,聽見了最後那句話,於是憤憤不平地大聲問道:

「普克小姐,你的禮袍丟了嗎?」

「普克小姐,我是很願意借給你,」小巧的希爾佩克里小姐溫和地說,「但恐怕我的那件不夠長。」

「這段時間,在教研室的衣帽間里放任何東西都不安全了,」普克小姐說,「晚餐的時候還在那裡昵,我親眼看見的。」

「對不起,幫不了你,」希爾亞德小姐說,「我九點鐘也要去講課。」

「你可以穿我的,」布洛斯小姐說,「不過你十點鐘就得還給我。」

「去問問德·范恩小姐或者巴頓小姐,」院長說,「她們沒課。或者范內小姐的——她的袍子你穿應該合身。」

「正是,」哈麗雅特愉快地說,「你是不是還要方禮帽昵?」

「帽子也不見了,」普克小姐回答說,「我倒不需要戴著禮帽去講課;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我的東西都哪兒去了。」

「東西總是丟得很莫名其妙,」哈麗雅特一邊說,一邊自己攤雞蛋,「人都是很粗心大意的。順便問一句,誰有黑色雙縐的便服禮裙?上面有許多紅色和綠色的罌粟花,前面有交叉的褶皺,提臀托很厚,喇叭裙、喇叭袖,三年前流行的款式。」

她在餐廳環視一周,這裡已經被老師們佔滿了。「肖恩小姐——你對禮服裙很有品位。你能不能知道這是誰的?」

「如果看到的話也許可以,」肖恩小姐說,「但光聽你的描述,我想不起來。」

「你找到一件這樣的裙子?」財務主任問。

「是不是謎案的新情節?」巴頓小姐問。

「我可以肯定我的學生里沒有人有那樣的裙子,」肖恩小姐說,「她們喜歡拿她們的裙子給我看。我真的很喜歡裙子。」

「我想不起來教研室誰有這樣的裙子。」財務主任說。

「維格麗小姐是不是有一件黑色雙縐的裙子?」古德溫夫人說。

「是的,」肖恩小姐說,「但她已經走了。而且她的裙子是方領的,沒有提臀托。我記得很清楚。」

「范內小姐,你能告訴我們又出什麼怪事了嗎?」利德蓋特小姐問道,「或者你覺得最好不要說出來?」

「呵呵,」哈麗雅特說,「沒什麼不能告訴你們的。昨天晚上,當我從舞會回來的時候——呃——我四周轉了轉——」

「哈!」院長說,「我就覺得我聽到有人在我窗前來來回回地走,還小聲說話。」

「是的——那是愛米麗出來捉我。我想她肯定認為我就是那個肇事者。哦——我碰巧去了教堂。」

她把整個故事講出來,但隻字未提帕弗瑞特先生,只說那個搗亂的人顯然是從祭器室的門逃走的。

「並且,」她總結說,「不管怎樣,那禮袍和帽子是你的,普克小姐,你什麼時候都可以過來把它們拿走。麵包刀大概是從餐廳拿的,或者從這裡。那個枕墊——我不知道是從哪兒拿的。」

「我想我猜得出來,」財務主任說,「特洛特曼小姐現在不在。而且她就住在波列樓的一層。偷偷溜進她的房間,偷走她的枕墊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為什麼特洛特曼小姐不在校內?」肖恩小姐問,「她沒告訴過我。」

「她父親病了,」院長說,「她昨天下午匆匆忙忙走的。」

「我不理解她為什麼沒有告訴我,」肖恩小姐說,「我的學生們有了麻煩總是會來找我。想一想連你的學生都不信任你,真是很讓人沮喪。」

「你當時出去喝茶了。」財務主任嚴肅地說。

「我留了一張紙條在你的信箱里。」院長說。

「哦,」肖恩小姐說,「我沒有看到。我對她的事一點都不知情。沒有人提及這件事情,真古怪。」

「都有哪些人知道呢?」哈麗雅特問。

一小段沉默,沉默中,每個人都在想肖恩小姐既沒收到字條,又沒聽說特洛特曼小姐的消息,這真是奇怪,而且不太可能。

「我想,昨天晚上在晚餐的高桌上,有人提到了。」埃里森小姐說。

「我外出吃飯了,」肖恩小姐說,「我應該去看看那張紙條還在不在。」

哈麗雅特跟著她出去了;紙條的確在——一張折起來的紙裝在信封里,信封沒有封口。

「奇怪,」肖恩小姐說,「我之前沒有看到。」

「可能有什麼人拿去看,然後又放回去了。」哈麗雅特說。

「是啊——這『什麼人』也包括我在內,你是這個意思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肖恩小姐。」

她們很沒趣地返回了研究室。

「那個一呃——玩笑的作案時間在晚餐(普克小姐丟失袍子的時候)和十二點四十五分(我發現的時間)之間,」哈麗雅特說,。如果大家都交一份那個時間段細緻的作息說明,尤其是在十一點十五分之後,就方便了。我想我能查出有沒有學生午夜時分出入校園。任何人如果在那個時間回來,都應該能看到些什麼。」

「有個名單的,」院長說,「門衛應該能給你提供九點以後回學院的人的名單。」

「那太好了。」

「與此同時,」普克小姐說著推開她的餐盤,開始卷餐巾,「我們的日常職責也不能被忽視。我現在能拿我的禮袍嗎?——或者,誰的禮袍。」

她和哈麗雅特一起去了圖德大樓。哈麗雅特把禮袍還給她,並把那件雙縐的裙子展示給她看。

「我以前真沒見過這條裙子,」普克小姐說,「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條裙子的主人一定很瘦,中等身高。」

「我們不能假設把人偶掛起來的那個人就是這條裙子的主人,」哈麗雅特說,「就和你禮袍的道理一樣。」

「當然不能,」普克小姐說,「不。」她那雙黑而敏銳的眼睛向哈麗雅特投來古怪的一瞥,「但這個主人也許可以提供一些蛛絲馬跡。我們是不是——對不起如果我有些越權了——是不是可以從衣服的牌子著手做些判斷呢?」

「這當然會有幫助了,」哈麗雅特說,「但商標已經被扯掉了。」

「哦,」普克小姐說,「這樣啊。我得去上課了,一有空就會給你提供一份我當天晚上的作息時間表。但我擔心這不會有多大作用。晚餐後,我一直在房間里,十點半的時候就睡覺了。」

她拿起禮袍和帽子,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哈麗雅特看著她離開,然後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條。還和通常一樣,上面的字是被貼上去的,上面是:

沒有天才比這些更卑鄙,瘟疫也更無情,憤怒的神從幽暗的波濤中升起;它們像烏兒,但面孔又像女人;污穢的流動的肚皮,彎曲的雙爪,可怕的嘴唇,和飢餓的蒼白。。

「哈耳皮埃,」哈麗雅特大聲地說,「哈耳皮埃。我們的思路應該調整一下了。恐怕不能再懷疑愛米麗或者別的僕人,她們怎麼會用維吉爾式的六韻步詩來表達感情呢?」

她皺了皺眉頭。事態看起來對教研室的人很不利。

哈麗雅特輕輕地敲了敲卡特莫爾小姐的門,對門上「頭疼——請勿打擾」的大紙條視而不見。開門的是布瑞格斯小姐。她額頭上滿是愁紋,但在看清楚來訪者之後,就立刻消散了。

「我剛才擔心會是院長呢。」布瑞格斯小姐說。

「不至於,」哈麗雅特說,「我暫時還沒走漏消息。病號現在怎麼樣了?」

「不是很好。」布瑞格斯小姐說。

「哈!『尊敬的閣下喝醉又入睡了。』我想,大概是這樣。」她大步走到床前,注視著卡特莫爾小姐。卡特莫爾小姐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明亮的淡褐色的大眼睛,嵌在透著玫瑰粉色的圓潤的臉上。蓬鬆的棕色頭髮從她的額頭傾瀉下來,讓她看起來更像一隻失落又受寵若驚的安哥拉兔。

「很難受?」哈麗雅特同情地問。

「特別難受。」卡特莫爾小姐說。

「你自己掂量,」哈麗雅特說,「如果你非要像男人那樣痛快喝酒,最起碼也要做得像個紳士。你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酒量有多少。」

卡特莫爾小姐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讓哈麗雅特禁不住笑了。「你不像是個老手啊。我去弄點東西幫你醒醒酒,然後我要跟你談談。」

她輕盈地出了門,差點在外屋的門口撞到了帕弗瑞特先生。

「你怎麼在這兒?」哈麗雅特說,「我跟你說過,這裡上午不許訪客,會在四方院里製造雜聲,同時也違反學校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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