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斯特德曼三重奏 第04章 誰殺了迪肯

誰用門關住海水……為它劃定界限呢?

——《約伯記》三八、八、一零

「他什麼都不會說的。」布倫德爾警長說。

「我知道他不會,」溫西說,「你逮捕他了嗎?」

「還沒,勛爵閣下,我讓他回家去好好想想。當然,我們隨時都可以把他作為兩件案子的事後從犯抓起來。我的意思是,他包庇了一個殺人犯——我想這一點相當明白了,如果迪肯真不是他殺的,那他就還在包庇殺死迪肯的人。不過我認為,等訊問過詹姆斯之後我們就能更好地對付他了。我們得到消息,詹姆斯會在這個月底回到英國。他的僱主非常通情達理,他們向他下達了即刻返回的命令,但沒有說明是什麼原因。他的工作將由其他人頂替,他會乘下一艘船回來報到。」

「很好!這整件事真是太可惡了。如果要說有誰活該沒有好下場,那肯定是這個叫迪肯的混蛋。如果他還活著,法律也會判他絞刑的,所有正直的公民都會大聲叫好。現在有個正派人代替法律做了我們該做的事,難道我們就要判他絞刑嗎?」

「噢,這就是法律,勛爵閣下,」布倫德爾先生答道,「處在我這樣的位置不該討論這個話題。不管怎樣,要判威廉·索迪絞刑還沒那麼容易,除非他是事前從犯。迪肯死的時候胃裡是滿的,如果威廉在十二月三十號或者三十一號就殺了他,那威廉為什麼還要取二百英鎊出來呢?如果那個時候迪肯已經死了,那筆錢就沒用了。從另一方面來說,如果迪肯是在一月四號死的,那期間是誰給他送的食物呢?如果是詹姆斯殺了他,為什麼還要費這麼大工夫去送食物呢?這說不通。」

「假設有人給迪肯送吃的,」溫西說,「迪肯說話激怒了對方,那人一怒之下殺了迪肯,並不是事先計畫好的謀殺,會不會是這樣呢?」

「有可能。不過是怎麼殺的呢?不是捅死的,不是槍打死的,也不是打中頭部而死。」

「哦,我不知道,」溫西說,「該死的傢伙!無論活著還是死了都是個十足的討厭鬼。不管是誰殺了他,殺他的人都是為民除害的英雄。我倒希望是我殺了他。也許就是我,也許是教區長,也許是赫茲卡亞·拉文德。」

「我認為不可能是這些人,」布倫德爾先生不動聲色地說,「當然肯定另有其人。比如那個傻子;他晚上總是在教堂周圍遊盪。只是有個問題,如果是他,他得能進入藏鍾室才行,但我想不到他怎麼能進去。現在就等詹姆斯了,我有一種預感,詹姆斯可能會告訴我們很多東西。」

「是嗎?讓牡蠣開口可是件難事 。」

「說到牡蠣,」警長說,「有很多辦法可以撬開——而且你又不必整個吞下去。你不打算回聖保羅教區了?」

「現在不回去。我現在回去也沒什麼事做。我要和我哥哥丹佛去威爾比奇參加新人工渠的開通典禮,希望在那裡能見到你。」

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里,只有一件值得關注的事情,那就是威爾伯拉罕太太的突然死亡。某天晚上她孤獨地死去了——顯然是壽終正寢——死的時候手裡還緊緊抓著那條寶石項鏈。她留下一份遺囑,這份遺囑最初是在十五年前寫的。在遺囑里,她把自己相當可觀的財產悉數贈給了堂兄亨利·索普,「因為他是我知道的唯一一個可靠的人。」在這之前,毫不憐憫地讓自己唯一一個可靠的親戚一直遭受著貧窮和焦慮的痛苦折磨,似乎也只有她這種陰晴不定難以捉摸的古怪人物才做得出來。遺囑里有一份附錄,日期標註的是亨利去世後第二天,附錄將遺產繼承人改成了希拉里。還有一份附錄是在老太太自己死前幾天加上的,不但要求把帶來這許多麻煩的寶石項鏈交給「通情達理、毫無私利動機的彼得·溫西勛爵」,而且委託他擔任希拉里的財產管理人。

彼得勛爵對這個遺贈只能報以苦笑。他把寶石項鏈拿給希拉里,但希拉里不肯要,這條項鏈讓她想起很多痛苦的回憶。實際上,好不容易才說服她接受了威爾伯拉罕的遺產,她討厭那個過世的老太太,而且,她渴望能獨立自強。「愛德華叔叔會變得更令人討厭,」她說,「他會希望我嫁個討厭的有錢人,如果我要嫁給窮人,他就會說人家的目的是錢。不管怎麼樣,我誰也不嫁。」

「那樣的話,」溫西說,「可別成了個有錢的老姑娘。」

「變成威爾伯拉罕姑媽那樣?我才不會呢!」

「當然不會。你可以做一個既有錢又善良的老姑娘。」

「真有這樣的人?」

「哦,我就是一個。我的意思是,我是個既有錢又善良的單身漢。不管怎麼樣,非常善良。我覺得有錢是件好事。你知道,你沒必要把錢都花在遊艇和雞尾酒上。你可以建點什麼東西,做些資助,經營點什麼或者把錢花在其他地方。如果你放棄這筆財產,它就會被一些討厭的傢伙拿走——比如愛德華叔叔或其他人——總之是威爾伯拉罕太太的其他近親,而且他們肯定會濫用這筆財產。」

「如果給了愛德華叔叔,他肯定會的。」希拉里想了想說。

「好了,你還有幾年時間來考慮它的用途,」溫西說,「等你成年了,你把這筆財產扔進泰晤士河都沒關係。不過,我倒真不知道拿這條寶石項鏈怎麼辦。」

「這些討厭的東西,」希拉里說,「它害死了我的爺爺,害死了我父親,也害死了迪肯,遲早也會害到別人頭上去的。我碰都不想碰它。」

「我跟你說,我會替你保管到你滿二十一歲,到時候我們就成立一個威爾伯拉罕資產管理委員會,用這筆錢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希拉里同意了,但溫西卻心情沮喪。他認為,到目前為止,他的介入沒有帶給任何人好處,只引起了額外的麻煩。迪肯的屍體要是沒有重見天日,那該多好啊!其實誰都不希望看到它。

月底到了,在一片歡慶聲中,新的沃什沼澤人工渠開通了。那天天公十分作美,丹佛公爵例行公事發表了演講,賽舟會也取得了圓滿成功。有三個人掉進了河裡;逮捕了四個男人和一位老女人,原因是酗酒和妨礙治安;一輛汽車和某個商人的馬車糾纏在了一起;小哥特貝德在運動會的比賽項目之一「摩托車修理大賽」中贏得第一名。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威爾河平靜地流淌著,沖開河道流向大海。溫西靠在人工渠入口處的牆上,看著漲潮的海水回溯而來,卷著渾濁的泥沙沖刷著新的河床。在他左邊,蜿蜒的舊河道里已沒有水了,淤泥在廣袤而平坦的河床上閃閃發亮。

「還不錯。」身旁有個聲音說道。他轉過頭,發現說話的是為這個項目工作的一位工程師。

「超挖深度是多少?」

「只有幾英尺,河水會自行沖刷出剩下的深度。整治這條河的工作量不大,主要是清理河口的淤塞和處理下游位置上的一個大彎。我們挖了三英里的長度,在泥灘那邊把一條渠道直接與沃什沼澤打通,這樣就縮短了河道。如果把剩下的工作留給河自己去做,這條河會形成自己的河口。我們希望河道能再磨低八到十英尺——也許更多。這會讓小鎮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件事一直沒人出面處理,這是個醜聞。事實上,潮水很少會漲過范來登水閘。現在這個完成之後,水有可能漲到沼澤地大排水溝。要治理這些沼澤地河流,最重要的就是盡量把所有的水都引入天然水道。老荷蘭人的錯誤就在於把水分到各個運河,任其在這片土地上流得到處都是。地面的落差越小,需要的水量就越大,才能防止河口淤塞。這是明擺著的,對不對?但人們卻花了數百年時間才明白過來。」

「是啊,」溫西說,「我想所有這些多出來的水都要跑到三十英尺水溝里去了。」

「沒錯,現在從老河堤水閘到新人工渠河口正好是一條直道——三十五英里——會從利姆霍特和利姆西帶走大量水。現在沼澤地大排水溝只得超負荷運轉了——過去他們一直不敢在冬天用三十英尺水溝來分流洪水,因為,你看,如果水流到這個位置,就會漫出老河床淹沒小鎮。現在新的人工渠能完全解決這個問題,這樣就會減輕沼澤地大排水溝的水患問題,避免在佛羅格萊夏恩沼澤、密爾沃什沼澤和利姆西沼澤出現洪水。」

「哦!」溫西說,「我想三十英尺水溝能扛得住吧?」

「哦,是的,」工程師高興地說,「一開始就是這麼設計的,事實上,曾經有過那麼一次。威爾河的淤塞問題是在最近一百年才變得特別突出。沃什沼澤地區發生了很大變化——主要是由於潮汐作用,當然,還有奈奈河口人工渠,也是堵塞的原因之一,明白嗎?不過三十英尺水溝在過去一直沒出過問題。」

「我想是在護國公時期,」溫西說,「現在你們已經清理了威爾河河口,毫無疑問,淤塞會在其他地方重現。」

「很有可能,」工程師依舊很高興地答道,「泥灘總是在移來移去,不過我敢說,他們肯定能及時把一切都治理好——除非,當然,他們真的決定把沃什沼澤的水排干,並且認真對待這件事情。」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