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古老神聖三重奏 第08章 隱藏在音節中的密文

我再次鼓勵年輕的指揮家寫幾段曲子甚至整首鍾樂,這對他來說很有好處……會讓他對敲鐘更有心得。

——特羅伊特《敲奏編鐘》

「哦,當然了。」躺在病床上的克蘭頓承認了,沖著彼得勛爵可憐巴巴地笑一下,「既然勛爵閣下認出了我,我也沒辦法了,只有老實交代。元旦那天我的確是在聖保羅教區,不過我認為那裡可不是什麼迎接新年的好地方。的確,自去年九月起我就沒去警局報到了。要是你問我,我會說警察太懶了,沒有早點逮到我。真不知道我們交的稅都拿去幹嗎了。」

他停了一下,有點不安地換了個姿勢。

「省省力氣吧,別跟我們耍嘴皮子。」刑事調查局總巡官帕克說,「你什麼時候開始留鬍子的?去年九月?我想是這樣。你怎麼想的?難道是因為覺得好看嗎?」

「不是。」克蘭頓說,「我才不願意醜化自己呢。不過我想,他們不會想到諾比·克蘭頓會用黑鬍子遮住自己英俊的面龐。於是我就作了些犧牲。現在還不錯,我已經習慣了,不過之前剛長出來時可難看了,讓我想起了靠國王陛下救濟金過活的那些快樂時光。啊!看看我的手,永遠不能恢複。我問你,一位紳士幹了那麼多年重體力活以後,還怎麼能重操舊業啊?我說,這就是砸人飯碗。」

「所以從去年九月開始,你就耍了些把戲,」帕克耐心地問,「是什麼把戲?是不是和威爾伯拉罕的珠寶有關,嗯?」

「好吧,說實話,是的。」諾比·克蘭頓答道,「聽我說,我這就告訴你真相。我並不在乎為我做的那些事坐牢,我從沒在乎過。不過,對一位紳士而言,不被信任才是種冒犯。我說我沒拿那些珠寶,我就真的沒拿。那些東西從來都沒到過我的手上。你要知道,我如果拿了,怎麼還會住在這種鬼地方?以你的警靴打賭。要是我拿了,我完全可以像紳士一樣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上帝啊!」克蘭頓又說,「我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寶石拆開藏起來。不過要說到尋寶——你們誰也沒有我投入的精力多。」

「所以你去聖保羅教區是企圖找到珠寶,我想?」溫西問。

「沒錯,所以我去了。至於為什麼?因為我知道珠寶肯定還在那兒。那個小人——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

「迪肯?」

「對,迪肯。」出於害怕或者憤怒,病人臉部的表情扭曲了,「他一直沒離開過那地方。在你們逮捕他之前,他不可能把東西帶走。你們也監視了他的通信,不是嗎?如果他想把東西寄出去,你們會察覺的,嗯?他不可能送出去,東西就在聖保羅——某個地方——我也不知道具體所在——但他確實拿了珠寶。我本打算找到它們,明白嗎?我打算找到它們,拿到你們面前,讓你們收回之前說過的是我拿的這些話。到時候,你們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那才顯示你們有多笨,不是嗎?」

「是嗎?」帕克說,「你真是這麼想的?你真打算找到珠寶然後乖乖交上來?做個良好市民?」

「沒錯。」

「也不打算從中得到些什麼好處?」

「哦,天吶,當然沒有。」克蘭頓回答。

「可是,在九月份的時候你並沒有向警方報告,讓我們幫你找,不是嗎?」

「哦,是沒有,」克蘭頓承認了,「我只是不想讓一群笨警察來煩我,這是我自己的小遊戲,明白嗎?正如馬路畫家們說的那樣,這都是我自己的事。」

「說得倒很好,」帕克說道,「那麼,你怎麼會突然想到該去哪裡找呢?」

「啊!」克蘭頓小心地說,「是因為想起了迪肯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不過事實證明這句話也是假的。我從沒見過比他還會騙的騙子。他太奸詐了,他的脊柱簡直都可以用來做『曲別針』 。和這種下等人打交道,我真是活該。這種人的靈魂里只剩下卑鄙自私,絲毫不知羞恥為何物。」

「很有可能,」總巡官說,「保羅·泰勒是誰?」

「你問對人了,」克蘭頓得意洋洋地說,「迪肯跟我說——」

「他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在——哦,對!——在被告席。請原諒,我不得不提到這麼個爛地方。『你想知道珠寶在哪兒?』他說,『問問保羅·泰勒或是巴蒂·托馬斯就知道了』——他笑得很猖狂。『他們是什麼人?』我問。『你會在聖保羅找到它們的,』他說,笑得更猖狂了,『不過你現在可能去不了那兒了。』於是我揍了他一拳——請原諒我這麼表達——然後該死的獄卒阻止了我。」

「是嗎?」帕克懷疑地問。

「我發誓,如果我撒謊,就不得好死!」克蘭頓說,「不過當我到了聖保羅教區之後,你看,我發現根本沒有這兩個人——只找到一些破爛鍾,所以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在星期六晚上偷偷開溜了,這又是為了什麼?」

「哦,老實跟你說吧,」克蘭頓回答道,「我很不喜歡某個人看我的眼神。我知道儘管我做了些偽裝,但還是令她生疑了。我不想爭吵起來——那樣太沒紳士風度了——所以我就悄悄走了。」

「那個觀察如此敏銳的人是誰?」

「哦,那個女人——就是迪肯的妻子。你也知道,我們曾經不幸肩並肩站在一起接受審訊,我可沒想過敘敘舊什麼的。我根本沒想到會在村子裡見到她,坦白說,我覺得她沒什麼品位。」

「她和一個叫索迪的人結婚,所以又回來了,」溫西說。

「又結婚了?是嗎?」克蘭頓皺著眉說,「哦,我明白了,我之前不知道。哦,真倒霉!」

「有什麼奇怪的嗎?」

「奇怪?——哦——對於一個並不出眾的人,是的。」

「聽我說,」帕克說,「你最好現在就說實話,那個女人和項鏈那件案子有沒有關係?」

「我怎麼知道?不過,老實說,我認為她和這事沒關係。我覺得她就是有點傻,被迪肯利用而已。我相信,迪肯是從她口中騙到了關於珠寶的消息,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說實話,我真這麼想,因為我不相信迪肯會泄漏他的陰謀。管他的!我知道的也不多。」

「你認為她不知道藏寶之地?」

克蘭頓想了一會兒,然後笑了,說:「我敢發誓,她肯定不知道。」

「為什麼?」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如果她知道內幕並且為人正直,她早就告訴警方了,對不對?如果她有其他念頭,她就會告訴我或者我的朋友們。不,你們不會從她那兒查到什麼的。」

「哦!你說你認為她認出你了?」

「我是覺得她已經生疑了,我說,我只是有這樣一種預感。也許我想錯了。不過我不想和她爭吵,我一直都認為吵架是很沒教養的表現。所以晚上我就走了。我為鐵匠幹活——他是個好人,但是粗魯。我也不想和他吵架。我悄悄回家,仔細想了想這些事。後來我得了風濕熱,卧床不起,心臟也不好了,正如你所見。」

「的確如此,你怎麼患上風濕熱了?」

「哦,如果有人掉進某個該死的溝渠,不得風濕熱才怪!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鄉下,從來沒有。鄉村生活永遠不會適合我——尤其是在雪還沒化完的隆冬季節。我差點就死在溝渠里,那可不是適合紳士的死法。」

克蘭頓還想東拉西扯地說些無關的話題,帕克平靜地把話轉到了主題:「你沒有更深入研究一下關於巴蒂·托馬斯或是泰勒·保羅的問題嗎?我是說那些鍾。比方說,你有沒有上鐘塔看看珠寶是不是藏在上面?」

「沒有,當然沒有了。何況,」克蘭頓有點慌,「那個討厭的地方總是鎖著的。」

「那麼說,你是試過了?」

「哦,說實話,我只是把手放到門上了,可以這麼說。」

「這麼說,你從沒有踏進藏鍾室半步?」

「我沒有去過。」

「那,這個你怎麼解釋?」帕克突然拿出那張神秘的密文放到病人面前。

克蘭頓的臉色變得慘白。

「這個?」他開始吃力地喘起氣來,「這個?——我從來沒有——」他開始呼吸困難,「我的心臟——把杯子里的葯給我——」

「給他,」溫西說,「他確實病得不輕。」

帕克沉著一張臉把葯遞了過去。過了一會兒,病人的臉色有了些好轉,看上去不再慘白,呼吸也順暢了許多。

「現在好多了,」克蘭頓說,「你剛才嚇到我了。你剛剛說什麼?那個東西?我從來沒見過。」

「你說謊,」總巡官直截了當地說,「你見過,是讓·利格羅絲寄給你的,對不對?」

「讓·利格羅絲是誰?我從沒聽說過這個人。」

「又在撒謊。你給他寄了多少錢讓他來英國?」

「我說過了,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克蘭頓不高興地重複道,「看在上帝的份上,能不能別再煩我了?我跟你說過我是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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