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古老神聖三重奏 第07章 鐘塔密碼

最初是白晝,隨後大地逐漸黑暗,接下來到了陰間,大地被遺忘。再後來是黑暗界,接下來是深淵界,下來是地獄,最後是沼澤之火。

——雪利登·勒法努《威爾德之手》

「好吧,」布倫德爾警長說,「如果情況是這樣,我們就去尋找克蘭頓。不過我覺得很奇怪。據我所知,我不認為克蘭頓是幹這種事兒的人。他從未捲入過任何謀殺案,而且我從未覺得他像個殺人犯。你知道,勛爵閣下,他們這種狡猾的竊賊很少會不守『行規』進行暴力犯罪。我的意思是,這不是他們的一貫作風。他的確曾去碼頭找過迪肯,但兩人至多只是爭吵起來扭打了一陣。我不認為他會下重手。會不會是另外那個人殺了克蘭頓,然後和他換了衣服以免被認出來?」

「也許。不過頭上的舊傷疤又作何解釋呢?傷疤正好和那個讓·利格羅絲的特徵相吻合,除非克蘭頓頭上也有個傷疤。」

「到去年九月為止,他頭上都還沒有傷疤,」警長仔細想了想,說,「是的,我想你是對的,死者不可能是克蘭頓。身體測量數據也不完全一致——當然了,在一個活人和一具死了四個月的屍體之間做比較,結果很難完全精準。死者的很多牙齒都被打落了,我們無法從中獲得更多的線索。不,我們必須找到克蘭頓。如果他還活著,他一定隱藏得極深。現在看來,似乎他的問題很嚴重——這是我的看法。」

布倫德爾警長一邊發表上述觀點,一邊在墓地儘可能尋找一切線索。他腦子裡思考著案情,手裡逮了棵蕁麻,又繼續說道:「還有那個叫威廉·索迪的傢伙。我真看不懂他,但我發誓他肯定知道些什麼——不過他能知道什麼呢?案發時他的確病得卧床不起,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咬死了這一點,說自己一無所知。對一個一無所知的人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唉,毫無辦法。至於他妻子,她不可能把一個男人綁起來再埋掉,她無論如何都沒那麼大力氣。我也問過他們的孩子,儘管我很不願意這麼做。他們說案發當天他們的父母整晚都在屋內。還有一個人可能知道點什麼——詹姆斯·索迪。你看,爵爺,有件事有點奇怪。詹姆斯·索迪是在一月四號一大早便離開聖保羅教區回船上去了,他走的時候有人看見了——車站站長,不過當天他並沒有回到船上。我去於蘭普森·布雷克船運公司問過了,公司里的人說曾收到他的一封電報,說他不能及時趕回去,要星期天晚上才能到——事實上,他的確是星期天晚上才回去的。他的理由是突然得了急病——公司里的人說他回去時看起來真的很糟糕。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儘快聯繫到他。」

「電報是從哪裡發過去的?」

「是從倫敦靠近利物浦大街的一家郵局。發報時間大致就是吉姆·索迪在迪克西搭乘的那趟火車到達那裡的時候,看起來他好像在路上出了點問題。」

「他可能被他兄弟傳染上了流感。」

「可能,但他第二天還能出海,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他有充足的時間先到倫敦然後再趕回來。當然,他可以不去迪克西的,他可以一段路坐火車,其餘路程則乘坐汽車、摩托車或是其他什麼交通工具。」

溫西吹了聲口哨,說:「你認為他和威廉都卷到這個事情里來了?我明白了。威廉和利格羅絲勾結起來去拿寶石——是吧?不過他得了流感,不能親自去辦,於是讓他兄弟吉姆代他去。後來吉姆見到利格羅絲,殺了他還把他埋了起來,然後就匆匆忙忙帶著寶石跑去了香港。好吧,這種說法可以解釋一件事——為什麼這些可惡的石頭沒有在歐洲市場上露面。他可以在東方市場上輕易出手。不過,你看,警長——威廉·索迪最初是怎麼和利格羅絲聯繫上的?如果把威廉換成克蘭頓,這個問題就不成問題,因為他可以找個城裡的兄弟為利格羅絲製作假證件之類的東西。可是,實在無法想像索迪能偽造證件並且把利格羅絲弄過來。他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懂這裡頭的門道?」

布倫德爾先生搖搖頭。「但他曾去銀行取過二百英鎊。」他說。

「是有這麼回事,但那時利格羅絲已經出發了。」

「而且在利格羅絲死後,這筆錢又存回了銀行。」

「是嗎?」

「哦,是的,我跟索迪談過了,他沒有否認。他說他之前想買塊土地來自己種,不過自從生病之後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可能有好一陣子不能恢複到以前那樣。他允許我看了他的銀行賬戶,一切正常——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取出二百英鎊是其中最大的一筆取現,並沒有其他可疑的提款記錄。今年一月他一能下床活動,就又把這筆錢存了進去。關於土地的事也是真的,他確實曾想過買地。那二百英鎊全都是一鎊面值的鈔票——」

警長突然停了下來,猛地跳到一塊高墓碑的後面,後面立馬傳出尖叫和扭打的聲音。當布倫德爾先生再次出現時,他的情緒看上去還有些激動,一隻大手緊緊揪著傻子皮克的大衣領子。

「好哇,你給我老實交待,」警長用力晃了晃傻子,「你有麻煩了,小子,在墓地里四處遊盪,又偷聽私人談話,嗯?」

「啊!」傻子說,「你沒必要勒死人,沒必要勒死可憐的傻子。如果你知道傻子知道什麼——」

「你知道什麼?」波特眼中流露出一絲狡猾的神色。

「我看見他了——九號——我看見他在教堂和威廉說話。不過喪鐘對他來說太多了,他拿著繩子——他抓住了他,他也會抓住你的。傻子知道。傻子這些年沒有白來教堂。」

「誰和威廉在教堂里說話?」

「哎呀,就是他!」傻子把頭轉向索普的墳墓,「就是從那裡面挖出來的那個黑鬍子男人。鐘塔里有八個,墳墓里一個,湊成九個。你以為傻子不會數數,但是他會數。但他就像鐘聲一樣——你抓不住他。哦,不!」

「聽我說,」溫西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問你,你是在什麼時候看見索迪和那個黑鬍子男人說話的?看你會不會數這個日子。」

傻子皮克朝他咧嘴一笑。「傻子會數,」他十分滿足地說,「哦,是了,」他掰著手指仔細地算起來,「啊!是星期一晚上,就是那天。那天晚餐吃的冷豬肉和豆子——真好吃,冷豬肉和豆子。啊!牧師在佈道,他說要感恩,為聖誕感恩。聖誕節吃烤雞,星期天吃煮肉和蔬菜,要感恩,這是牧師說的。所以傻子晚上溜出來,想再感一次恩。去教堂才算真正的感恩,是不是,先生?教堂的門開著,傻子悄悄進去了,明白嗎?聖具室裡面亮著燈,波特被嚇壞了,裡面吊著東西。啊!傻子藏在老巴蒂·托馬斯後面,然後威廉·索迪進來了,傻子聽到他們在聖具室里說話。『錢,』威廉說。金錢是邪惡的。接著威廉·索迪大叫起來——他從柜子里拿出一根繩子——啊!傻子害怕,他想起了弔死人。傻子不想看誰被弔死。傻子跑了。他從聖具室的窗戶往裡看,那個黑鬍子男人躺在地板上,威廉拿著繩子站在他身邊。啊,天哪!噢,天哪!傻子不喜歡繩子,傻子夢見過繩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這是第九個。傻子看見他吊在那裡。哦!」

「我覺得這都是你在做夢,」警長說,「據我所知,沒有誰被吊起來。」

「我看見他吊著,」傻子堅持說,「那太可怕了。不過你也別在意,這只是可憐傻子的一個夢。」他臉色一變,說,「放我走吧,先生,我要去餵豬。」

「天吶,」布倫德爾警長說,「你認為他的話對我們有用嗎?」

溫西搖了搖頭:「我覺得他的確是看到了什麼——不然他怎麼知道繩子是從法衣櫃里拿來的?至於說吊人什麼的,那不是真的了!他滿腦子都是上吊,得了上吊綜合症之類的毛病。那個人沒有被吊過。你認為傻子說的星期一晚上是指哪天晚上?」

「不可能是一月六號吧?」警察長說,「根據我們目前了解的情況,埋屍時間是一月四號。也不可能是十二月三十號,因為利格羅絲是在一月一號才到的這裡——如果你看見的那個人就是利格羅絲的話。而且,根據他說的煮肉,我沒法確定他指的是星期日還是星期一。」

「我能,」溫西說,「星期天他吃的煮肉和蔬菜,牧師告訴他要感恩,所以他照辦了。星期一他吃的冷豬肉和豆子——按我對現代鄉下婦人的了解來看,也許是罐裝的那種——他覺得應該再次感恩,於是就去了教堂。這時應該是在晚上,因為聖具室里亮著燈。」

「沒錯。傻子和他姨媽一起住。他的姨媽是位正派的老人,不過不怎麼警覺。傻子經常在夜裡溜出去,這些白痴有時候像魔鬼一樣狡猾。不過,那到底是哪天晚上呢?」

「是牧師在佈道里提感恩的第二天,」溫西說,「為聖誕而感恩,應該是十二月三十號,難道不是嗎?你也不知道利格羅絲一月一號之前是否已經到了這裡,克蘭頓是在一月一號到的。」

「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排除克蘭頓的嫌疑,」布倫德爾先生反對道,「把目標對準了威廉·索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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